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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赫克托耳史 -- 赫克托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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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6 路易十二

1498年4月,查理八世(Charles VIII of France, 1470—83~98)驾崩、无嗣,瓦卢瓦家族的直系也跟着绝嗣了,远房叔叔奥尔良公爵路易十二(Louis XII of France, 1462—1498~1515)继位。路易十二与查理的父亲谨慎者路易十一(Louis XI of France, 1423—61~83)平辈,同出一个曾祖查理五世,简图如下。

查理五世-->查理六世-->查理七世-->路易十一-->查理八世

查理五世-->奥尔良公爵路易-->查理-->路易十二

到了路易十一朝,奥尔良公爵家族发展成法国最强大的诸侯,颇有尾大不掉之势。谨慎者路易十一来了个狠的,1476年,将丑陋又没有生育能力的女儿让娜(Joan of France, 1464—1505),嫁给路易十二,以绝嗣的狠招,断绝奥尔良公爵的香火。电视剧中,法国使节对亚六说,太丑的女人,老公受不了,做爱之前必须给老婆套个麻袋,但是让娜丑到极致,为了防止麻袋脱落,查理十二给自己也套个麻袋,所以让娜是“两麻袋的女人”(two-sack woman)。路易当年是公爵,这桩婚姻只能咬牙忍了,现在路易十二熬出了头,打算与让娜离婚,另娶死去的侄子查理八世的遗孀—布列塔尼女公爵安妮(Anne of Brittany, 1477—1514),借此吞并布列塔尼。就是说,路易二世想与侄女离婚,改娶侄子媳妇。要想办成离婚、另娶的大业,有且只有一个人能办成,就是教皇亚历山大六世。

与前任查理八世一样,路易十二也想南征意大利,除了想吃掉那不勒斯之外,路易的胃口更大,想吃掉米兰公国。前面说过,现在米兰公爵属于雇佣兵头子出身的斯福扎家族,1447年之前属于维斯康蒂家族。路易十二的祖母瓦伦缇娜-维斯康蒂(Valentina Visconti, 1371—1408),是维斯康蒂家族的米兰公爵乔万-加利佐(Gian Galeazzo Visconti, 1351—1378~1402)女儿,末代公爵腓力波(Filippo Maria Visconti, 1392—1412~1447)的姐姐。早在第一次意大利战争期间,随着米兰公爵洛多维科背叛法国,加入反法的神圣联盟,路易得到了入侵米兰的机会,就以维斯康蒂家族继承人的身份,带领自己的军队,占领米兰西边的诺瓦拉(Novara)。但是整体战局对法国不利,路易也被米兰军队包围,10月,路易与米兰议和,退出诺瓦拉返回法国。可是路易一直对米兰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路易十二的继位,也让亚历山大六世与凯撒雷父子嗅到了气味,认为这是利用法国人扩张势力的天赐良机。亚六父子的野心很大,高级目标是肃清教皇国境内的土王,完成教皇国的政治统一,低级目标是建立波吉亚家族的王朝,即使凯撒雷不能做教皇,也要世世代代挟教皇以令诸侯,做教皇国的幕府将军。但是要实现这些目标,最大问题是波吉亚家缺少军队。罗马城内武装力量,掌握在两大军事家族—奥尔西尼、科隆内手中,城外的各地土王,许多是雇佣兵头子出身,战斗力不弱,他们往往也有米兰、威尼斯之类的大国做后台,形成圈套圈的关系。亚六父子要讨伐他们,必然引起大国的警觉,进而引发更大规模的战争。亚六的前前任西克斯图斯四世,与那不勒斯、威尼斯、佛罗伦萨等国打了一辈子,战果有限。

老马分析道:“他(亚历山大六世)想不出什么法子能够使他的儿子(凯撒雷)成为不是教皇辖地的任何一个国家的君主;他知道,如果他要夺取本来属于教皇辖地的地域,米兰公爵和威尼斯人是不会同意的,因为法恩扎(Faenza, 意大利北部古城市)和里米诺(Rimino, 意大利古城市,今称里米尼)都已经在威尼斯人的保护之下。除此之外,他知道意大利的军队,特别是本来可能帮助他的军队,全部掌握在那些可能害怕教皇势力扩大的人们手里,这些人是奥尔西尼家族和科隆内家族以及他们的追随者,因此他不能够依靠他们。所以,为了成为这些国家的一部分地区的主宰,他有必要打乱这种秩序,并且使他们的国家混乱不堪。对他来说,这是容易不过的,因为他察觉到威尼斯人由于其他理由所驱使,愿意再度把法国人招回意大利。”

亚六父子的策略是引入法国势力进入意大利,把水搅浑,利用法国军队,趁乱消灭土王们。既然法国新王路易十二因为离婚、再娶的事有求于自己,亚历山大立即派已经脱离神职的儿子凯撒雷,携带同意路易离婚的教皇敕令,北上法国去见路易,寻求法王帮忙之余,也为凯撒雷自己找个老婆。

来到法国,凯撒雷连做几件大事。

1. 把教皇敕令交给路易十二,后者靠这玩意与让娜离婚,娶布列塔尼女公爵安妮为王后。

2. 将路易的宠臣,国王顾问乔治-达布卢瓦(Georges d'Amboise, 1460—1510),由鲁昂总大主教升为红衣主教,后者大力鼓动路易出兵意大利。老马在《君主论》中称乔治为罗阿诺(Roano),罗马诺是乔治任职的鲁昂(Rouen)的意大利文写法。

3. 路易加封凯撒雷为瓦伦蒂诺公爵(Duke of Valentinois),瓦伦蒂诺是波吉亚家族的老家巴伦西亚(Valencia)的法文写法。巴伦西亚属于阿拉贡王冠,与法国一毛钱关系也没有,路易十二送给凯撒雷的这个公爵纯属虚衔,要想拿到货真价实的地盘,还得凯撒雷自己奋斗。

4. 娶纳瓦拉国王约翰三世(John III of Navarre, 1469—1484~1516)的妹妹阿贝雷的夏绿蒂(Charlotte of Albret, 1480—1514),为瓦伦蒂诺公爵夫人。纳瓦拉王国位于西班牙与法国之间,大西洋畔、比利牛斯山西端,法、西两国都想吃了它。相比之下,西班牙—确切的说是阿拉贡,对纳瓦拉的威胁更大,因此小小的纳瓦拉王国更亲法国,此时纳瓦拉俨然是法国的藩臣。约翰三世生亨利二世(Henry II of Navarre, 1503—17~55),亨利二世生女儿让娜三世(Joan III of Navarre, 1528—55~72),让娜三世嫁给法国波旁家族的旺多姆公爵(Duke of Vendome)安东尼(Antoine of Navarre, 1518—55~62),生下任纳瓦拉国王亨利四世(Henry IV of France, 1553—1589~1610)。随着瓦卢瓦家族绝嗣,1589年,远支王室波旁家的亨利四世入继大统,做了法国波旁王朝的太祖,纳瓦拉也跟着亨利四世,与法国合并。算起来,约翰三世是波旁太祖亨利四世的曾姥爷,夏绿蒂是亨利四世的曾姨姥姥,凯撒雷是曾姨夫。

5. 威尼斯与米兰在领土问题上发生争议,与法国结盟,约定两面夹击、瓜分米兰公国。

1499年8月,凯撒雷与路易十二一道,发动第二次意大利战争(Italian War of 1499–1504),法国一方还有威尼斯、佛罗伦萨,马基雅维利在佛罗伦萨共和国政府中担任外交官,四方奔走,大大开阔了眼界。

法军以炮轰和屠杀开路,一路所向无敌,意大利各城闻讯,无不心胆俱裂。9月,听说法军滚滚而来,米兰公爵洛多维科屁滚尿流,不战而逃,投奔神罗皇帝马克西米连,法军顺利拿下米兰和大部分米兰公国,10月,路易在米兰举行盛大的入城式。威尼斯从东方出兵,获得米兰公国东部三分之一的土地,路易返回法国,第二次意大利战争的第一阶段结束。路易夺回属于奶奶家维斯康蒂家族的遗产,反倒是威尼斯人大呼上当。

老马说:“这位国王(路易十二)由于占领伦巴第,立即重新获得了查理(Charles VIII of France, 1470—83~98)所早已丧失的威名:热那亚投降了;佛罗伦萨人成了他的朋友;曼图亚侯爵、费拉拉公爵、本蒂沃利奥(博洛尼亚土王)、富尔利夫人(母老虎卡特丽娜)、法恩扎、佩萨罗(城主是卢克瑞提亚的前夫乔万尼-斯福扎)、里米尼、卡梅里诺(Camerino)、皮奥姆比诺(Piombino)等地的统治者,还有卢卡人、比萨人、锡耶纳人,全都逢迎他,要成为他的朋友。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威尼斯人才能够察觉自己所采取的办法是多么卤莽!他们为了获得伦巴第的两个城镇,却使法国国王变成意大利三分之二的土地的统治者。”(君主论第3章)

再说逃出米兰的摩尔人洛多维科,他在皇帝那里一无所获,转而寻求瑞士联邦的支持,瑞士给了他1万军队。1500年2月,在起义的米兰市民的“摩尔人”欢呼声中,洛多维科进城,然而法军还固守着米兰的城堡,以及城外多数城市。法军很快反攻,4月,洛多维科的瑞士军队不战自溃,本人被俘,在法国监狱中渡过余生,1508年死去,至此,米兰公国彻底灭亡。

灭了米兰,路易又打起了那不勒斯的主意,那边西班牙双王却不能再让法国扩张,灭了与阿拉贡同宗的那不勒斯,做出从比利牛斯山一线进攻法国,迫使路易两线作战的姿态。那不勒斯王腓特烈也知道,法国吃掉米兰之后,下一个目标是自己,索性主动向路易示好,表示愿意做法国的纳贡者(pensionario)—此前那不勒斯名义上属于教皇。可是路易不甘心只拥有名分,1500年11月11日光棍节,法西两国瞒着那不勒斯,在格兰纳达签订《格兰纳达条约》,约定两国瓜分那不勒斯,北部—包括那不勒斯城归法国,南部归阿拉贡。

老马认为,路易“使教廷的势力大增并且失去了一些朋友却好像还不够似的,他一心垂涎那不勒斯王国,便同西班牙国王分割这个王国。他原先是意大利的主宰,可是现在他带来一个伙伴,于是那个地方的野心家和心怀不满的人们在那里有申诉的地方了。而且他本来可以让一个向他纳贡的人(那不勒斯王腓特烈)留在那个王国为王,可是他却把他撵走,而带来另一个人(阿拉贡王费迪南德)——一个能够把自己赶走的人。”

根据《格兰纳达条约》,法军大举南下,穿过盟友佛罗伦萨和教皇国,侵入那不勒斯王国。那不勒斯王腓特烈直到侵略者入境,还不知道阿拉贡早把自己卖了,反而向阿拉贡求援。阿拉贡置之不理,腓特烈病急乱投医,向异教徒奥斯曼帝国求助。阿拉贡王费迪南德等着就是这一天,以腓特烈勾结异教徒为借口,从南线入侵那不勒斯,8月拿下那不勒斯城,路易正式成了那不勒斯国王。腓特烈这才发现被西班牙亲戚卖了,便向路易投降,宁可相信公开的敌人,也不相信出卖他的亲戚,1504死在法国图尔。

到目前为止,路易的事业看起来还很顺利,连续吃进米兰、那不勒斯。然而反法同盟也在悄悄成型,西班牙双王将小女儿凯瑟琳(Catherine of Aragon, 1485—1536),嫁给英王亨利七世的长子亚瑟,亚瑟很快死去,凯瑟琳改嫁给亚瑟的弟弟,未来以离婚和杀老婆闻名的亨利八世。英国是法国的老牌敌人,英、西的婚姻,加上之前的西班牙与神罗的换亲,法国已经被英、德、西从北、东、南三面包围。

1502年7月,路易来意大利,对阿拉贡/西班牙开战,企图将西班牙人彻底赶出亚平宁半岛。原来去年法、阿瓜分那不勒斯之后,两国发生了领土纠纷。1502年下半年的战事,法军进展顺利,将西班牙军队围困在巴列塔,路易一时难以攻取。

1503年开春,西班牙军队从海上源源开来,两军的实力对比逆转。4月,西班牙人在切里尼奥拉(Cerignola)大破法军。法军退至加埃塔,意图积蓄力量后南进,同时召盟友凯撒雷出兵帮忙,凯撒雷则敷衍、疏远路易,勾搭西班牙人,一心想保住既有的胜利果实。

12月29日,西军对法军进行突然袭击,经过激战,法军向加埃塔溃退。1504年1月1日,加埃塔这个法军在那不勒斯领土上的最后据点,落到了西班牙人手里。那不勒斯王国重新统一,受阿拉贡国王费迪南二世统治。第二次意大利战争结束,路易引西班牙到那不勒斯,纯属引狼入室,整个那不勒斯都被阿拉贡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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