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客熙熙

主题:【求助】子宫小与生育 -- 繁华事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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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我终于可以微笑着回复这个帖子

我终于可以微笑着回复这个帖子

女儿12月初出生,剖宫产7斤1两,母女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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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想4年前分手告白的那个无眠之夜,往事历历在目。逼仄的单人小旅店里,昏黄的节能灯光,床上杂乱的被褥,床头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烟雾升腾纠缠,让我看不清墙上镜子里自己的脸。

那一个月耳机里循环播放着纵贯线的《亡命之徒》,此后每当听到时,仍能感觉到内心激荡挣扎

出发啦,不要问那路在哪,

迎风向前,是唯一的方法

这是我人生三十多年里,做的最艰难的一个选择,这么说,应该不算矫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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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结婚,接下来4年里,妻和我四处奔波求医问药,个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妻子的身体情况,比她婚前检查的结果还要糟糕得多,万幸,我们努力坚持到了最好的结果。

4年来,最难以承受的不是妻子身体上承受的痛苦,是压力,是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功的压力。每一个周期开始,妻子急火火地拿着试孕棒反复看,然后拉着我眼盯盯地看,分辨和前一天的试孕棒对比哪一支颜色深,然后一天天看着当天的试孕棒上颜色淡下去,淡下去,心情就像古代屡试不第的穷秀才,失望懊恼。妻子把每次开始的那一支写上日期留存在一个小盒子里,剩下的扔掉,然后整理病历,再开始新一轮的治疗、打针吃药。就这样每一次的希望,失望,希望,失望,往复循环,我们坚持着,虽然心力交瘁,但没有放弃,没有让希望的火花熄灭。

当这次妻子怀孕稳定后,我们拿着试孕棒和家里留存的一把一支支对比,说:都没有这次的颜色深!然后笑着嚷着,最后笑出了眼泪。那一天我们相拥着,说了很多感谢彼此的话,想想一次次的失败与坚持,想想别的病友的困难与挣扎,想想生殖医院里有些夫妻攥着诊断蹲在角落里抹眼泪;想想医院附近墙薄如纸的小旅馆里,隔壁有女人呜呜咽咽的哭泣。

想想,我们还是挺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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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说,现在是欣喜若狂欢庆胜利的时侯,但是,我真的无法那么简单的轻松。

7月底父亲回了一次老家,去探望他少年时的一个朋友。在那之前父亲已经预约下了一个小手术,不大,可也是要伤筋动骨的,医生嘱咐术前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切忌劳累。但是父亲说再晚可能就没机会了,执意顶着酷暑坐了10多个小时的火车一路北去,两日后归来时满面风尘,一双泪眼。随后父亲手术,我在病床前陪护了1周,闲时与父亲长谈终于一探究竟。父亲的朋友姓卢,是父亲高中时的关系最好的“四人帮”之一,家里离学校近,父亲经常放学以后去他家写作业讨论问题,关系尤为亲近。78年恢复高考后,两人境遇不同便天南海北各居一隅,30多年来电话聊天多,见面机会少。父亲说卢伯父性格极其沉稳坚毅,每年春天松花江冰面开化后就要下水游泳,一直游到初冬江面封冻,常年的锻炼打造了健康的体魄,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大病。今年五月份父亲又接到卢伯父的电话,胰腺癌,临死前想再见老朋友一面,是以父亲终有此行。父亲最后分析,卢伯父性格内敛,这些年把世事看淡,名利二字也宿来不放在心上,唯膝下一子,婚后多年无子女,经检查,儿媳不能生育。卢伯父含饴弄孙的愿望破灭,心情大为失落,又担心儿子老来寂寥,又要劝解老伴,一来二去,这件事憋在心里放不下,三四年来车轱辘一样反过来调过去地琢磨,又没个头绪,大概就是病因吧……

父亲说此番话的时候已经得知了我妻子怀孕的喜讯,可以平心静气地娓娓道来,可是我听的时候觉得后背冷汗直流。妻子当年反复要求在确定婚约之前把身体问题告知我的父母,让他们知情,听他们意见,是我坚持拦下了。争到动情时我拍着胸脯说:“所有的问题由我来承担!”所以我父母们并不知情。

时至今日我常常在凌晨醒来时扪心自问,如果我们真的不能有孩子,我能不能信守自己的诺言,和妻子厮守终生?又该怎么跟我的父母交代?我自求能对得住妻子,对得住自己的内心,但是能否对得住父母?

这么着想一想,又觉得不敢想。拥着妻子,看着窗外的天空的颜色不断的变化。

想想,我们实在是太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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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孩子快满月了,已经会用小眼睛瞄人,还上上下下打量身边的环境。我最喜欢的是在她吃完奶以后,把她抱过来放到我肩膀的高度,头嘴露出来,小屁股托在我的手掌上,然后一下一下拍她的背,把奶嗝拍出来,再把她放回小床上,看着她小眼睛由眯到闭,沉沉睡去。有的时候,我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看一下午,看得心中无限柔软。

加东说,下半辈子为女儿活着,挺好的。me too。我的前30年,有太多的任性,太多的无所谓,太多的率意而为。下半辈子,我要改变自己,我能做到,我应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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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的最后,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人。

感谢虽远必诛大夫,您的小河沿系列深入浅出的讲座教给我很多知识,您的幽默诙谐的文风我也很喜欢,当然我猜想您是一个内心里严谨认真的人。对我来说,您的沉默是西西河的又一个重大损失。我非常希望能在西西河再次见到您。

感谢几个发私信为我指点迷津或以真诚安慰的朋友,有的时侯,几句温暖的话语可以给予迷茫中的人们努力前行的勇气和动力。

最后,对所有关注过这个帖子的朋友一并表示感谢,祝愿大家和家人都能拥有健康的身体,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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