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有关普京的旧文新帖 -- 老菟

展望普金重出江湖后的俄罗斯　 2012-01-29 04:11:47

近代中国虽然师承了俄罗斯好一阵子, 但两者的文化取向终究非常的不同。比方中国人不会鼓励旧瓶装新酒, 而讲究好马不吃回头草。其实质是中国文化体系存在义利之辩, 利益只能在义的格局下予取予求。比较俄罗斯, 逐利是没有边界的。俄罗斯总理普金, 在俄罗斯文化中绝对是一匹好马。据说几年前俄罗斯的流行语是”嫁人要嫁普金这样的人”。普金先生至少在俄罗斯女性眼中有好马的资质。俄罗斯的好马就不大忌违回头草。四年前已经作过两番俄罗斯总统的普金, 打算从今年三月起在总统宝座上再展宏图。以便兑现他对俄罗斯人的诺言: 给他二十年, 还给人民一个暂新的俄罗斯。

普金是在许诺俄罗斯人未来。随着时光的流逝, 是物必有未来。以未来许愿换取今天的加持, 是回报率极高的买卖。但俄罗斯人企盼的未来大概不是由历史与现实所决定的未来, 否则不需要期待, 不需要为未来的世界加上光采夺目的饰语。昔日超霸的子民今天竟需要以未来作安慰, 不禁对俄罗斯多了一番感慨。那么何处是俄罗斯人为自身期盼的未来与归宿呢？

现在的俄罗斯人痴迷于什么, 并非毫无端倪。普金的行为在国人看来或许有点龌龊, 但却是投票民主的产物。在此模式下成功的政客, 必定有某种灵验的手段与其选民沟通。与世界上形形色色的各类政客比较, 普金秀场的方式很有特点。不妨认为普金式秀场反映了俄罗斯民众的心声。普金秀有手持猎枪的酷装。全身披挂潜水考古的壮举。以致于抡起袖子，展示胸大肌的猛照。几年前小布什驾F-15莅临美国航母，信心满满的宣布：伊拉克战事光荣结束了。小布什曾经是海军飞行员, 飞机秀尚不离本行, 普金的特工训练是否也包括飞机操暂切不表, 扮驾飞机大概非常酷, 普金跟着就秀了一把在喷气机后座挥手致意的感觉。喷气机, 猎枪, 潜水镜, 肌肉绝对不是国家元首敬业的证据, 普金如此卖力扮酷的唯一理由是此酷为其选民所期盼。普金之酷其实也就是俄罗斯人对其国家的愿景: 在普金的领导之下, 实现一个”酷”的俄罗斯。喷气机, 猎枪, 潜水镜, 肌肉等普金个人秀的道具翻译成国家所需要的”酷”的元素无非是强大的工业能力, 是坦克, 导弹与原子弹, 是潜艇与航母, 如此种种, 其实这是俄罗斯人或曰苏联人早就有过的经历, 什么原因让俄罗斯人如今需要重新企盼呢?

90初苏联帝国轰然崩塌, 一般方家都认为是共产主义或斯大林主义惹的祸。其实共产主义为俄罗斯人带来了一切的”酷” 。俄罗斯人弃而不顾, 另求新的”酷”。这种灾祸之源很可能就是俄罗斯人自己的宿命。共产主义并不是俄罗斯人的原造。 俄罗斯民族根深蒂固的经济模式是庄园经济, 与之相适应的则为庄园文化。沙皇时代晚期的1861年与1905年作过庄园经济的改革, 结果脱离庄园的农民总计不过五个百分点。庄园经济更准确的描述是一种生计, 因为庄园之中有管理而无交换。庄园之中的农民没有独立人格。俄罗斯封建社会中的农民与中国封建社会的基石自耕农与佃户的社会地位完全不同。俄罗斯十月革命胜利后推行的斯大林式经济模式是否是创新呢? 或许并没有, 其实质是一种在国家层面实行的庄园经济。俄罗斯社会的庄园文化使得国家庄园能够在俄罗斯以苏维埃或共产主义的名目存在。国家庄园的好处是可以方便地调动一切社会资源投入军事机器。若处于战争状态国家庄园或许是一种非常有力的社会组织结构, 若处于和平状态, 在军事机器上的大量投入, 其唯一产出仅仅是扮”酷”。用中国人的逻辑判断这叫作”穷兵黩武”, 决无国远长久的道理。庄园经济虽有集中力量的长处, 它也是一种封闭与低效的体系, 温情之下掩盖着残暴。看看斯大林时代俄罗斯人为确立与自身文化特质相适应的经济模式时所付出的人力资源的代价, 就可知这种在国家层面上的庄园经济野蛮的一面。用今天的语言来表述是不具备可持续发展的潜质, 崩溃不可避免。

普金时代的俄罗斯最多可以做的是怀旧或曰虚张声势, 如在北极海底插上一面俄式三色旗作秀，根本没有求酷的现实性。俄罗斯境内的俄罗斯民族的人口已不过亿，男性的预期寿命只有五十八岁，民生产业几乎为零。所继承的前苏联的武器库某种程度上也是负担, 如俄罗斯有两百多条核潜艇等待消毁, 庞大的核武库时效一过,就不是在威慑敌人, 而是自己手里的烫手山芋。俄罗斯靠给导弹延寿来维持其战略核武库显然不是长久之计。前苏联遗留的航空工业在九十年代还有过短暂的辉煌，如今也是日薄西山。普金时代的早期由于石油价格暴涨, 俄罗斯过了一段好日子, 也仅限于国家的日常运作, 远谈不上俄罗斯走上了顺风顺水的道路。资源型经济注定不可能成为维持强大军备的基础。随着俄罗斯与前苏联越来越遥远, 有关俄罗斯导弹实验失败, 卫星发射失败, 军火出口受阻以及进口舰艇的消息越来越成为常态。俄罗斯的工业能力现时是否已失去制造两栖登陆舰的能力或仍不确切, 从长远看, 俄罗斯不再有大型舰船的制造能力将是必然, 但俄罗斯若试图从法国进口西北风级两栖登陆舰以改善俄罗斯与欧洲之间的政治关系必定是缘木求鱼。

既然俄罗斯民族的文化模式与精神诉求并非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所塑造, 那么苏联的崩溃不等于这个民族将改弦易撤。求”酷” 仍将是这个民族国家政治诉求的常态。记得美国人曾经弄了一个”炸弹之母”要让波斯人识相点。俄罗斯人也赶紧造了一个炸弹之“公”，以显示其不凡。美国人有十二个航母编队，俄罗斯人重整海军的十年大饼，也是以十二条航“公”为目标。尽管失去了东欧, 失去了中亚, 连乌克兰与白俄罗斯也另起炉灶，俄罗斯仍是世界领土面积第一的大国, 仍有继承自前苏联庞大的武备。让德法主导的欧洲接纳这样一个俄罗斯, 几无可能。中亚是俄罗斯曾经的腹地，也因苏联的解体被伊斯兰势力开了一个大口子。政治上不能真正溶入欧洲, 面对伊斯兰势力的搔扰, 俄罗斯人求酷----维持一定的武备也是现实需要。然而前苏联的国家庄园主义给俄罗斯人带来的”酷”, 既是死路, 又已被抛弃, 俄罗斯人将靠什么来实践其”酷”的诉求呢?

晚期的俄罗斯人的国家庄园连日常运作都成问题。当俄罗斯抛弃国家庄园以后, 在世界经济格局中其最终的比较优势将定格在资源型经济上。资源型经济几无独立存在的可能, 必需依附于产业中心。以俄罗斯的体量, 欧洲的中等强国没有可能有勇气吸纳。但在一个逐步崛起的中国眼中, 俄罗斯的体量够不成战略压力, 且俄罗斯的核心在欧洲而不是亚太, 因此中国有可能吸纳未来以资源型经济立国的俄罗斯。从叶利钦与普金的国际政治行为判断, 俄罗斯的顶层政治菁英选择了中国。但俄罗斯顶层政治菁英的选择与俄罗斯人的选择不一定重合。俄罗斯文化的封闭性使得俄罗斯与中国交往时具有双重优越感: 白人的优越感与胜利者的优越感; 同时又避免不了双重的恐惧: 掠夺者的恐惧与落伍者恐惧。其结果是俄罗斯既不能被他们心仪的欧洲接纳, 又不能有效地与中国合作, 最终依旧形成两头为敌的局面。可以推测俄罗斯人必将仍以国家庄园主义的模式应对。俄罗斯人重整军备扮酷之时, 大概也就是其再次崩溃之时。不过因为现时俄罗斯的相对实力大大的委缩, 其扮酷与崩溃的周期也必大大缩短。如此看来俄罗斯的庞大疆域能否维系就看普金能否在未来任期内引导俄罗斯人调整好心态实现与中国的充分合作。否则, 俄罗斯有可能再一次崩解, 直到其体量可以被欧洲接受, 其国土面积与其国家潜力相适应为止。笔者以为俄罗斯的再一次崩解很可能发生于本轮欧美经济危机终结之后, 普金的第二个任期终结之时, 即2025年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