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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海东青 -- 八面琵琶奏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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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海东青(二十一)追忆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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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强援却步,寥晦城里思往事

辽天庆四年(1114年)九月,阿骨打大军出发,进逼宁江州,部队很快到达寥晦城。阿骨打在此等了一日,谋良虎带领重新编整的援军如期赶到。然而,石土门的援兵却仍迟迟未来。

阿骨打在大帐中强作镇定,心中却暗暗发慌:“如果石土门、迪古乃不发兵,我只有一千七百人,强攻宁江州无论如何不够。萧挞不野得知我军兵已到寥晦城,必然再向朝廷请兵,时间就像刀子,每时每刻都在割我的后脖子肉啊。”阿骨打出汗了,真出汗了:“婆卢火,你小子被石土门灌醉啦,被娘们搞晕啦?”

婆卢火确实遇到了麻烦。石土门派往宁江州的细作已发回情报:宁江州遍插各路援军旗帜,这让石土门狐疑不已:“看来萧挞不野已有戒备啊。以弱搏强,关键在个‘突然’,人家早有防备,你阿骨打哪里还有胜算?对不住了……”

石土门让迪古乃告诉婆卢火:“我们确实支持你们,但要让我们发兵,这个我们还要合计合计,不如你先回去。”

婆卢火坚韧、执拗,要不然阿骨打不会派他来啃石土门这块硬骨头。他不走、不上酒席、不近女人,一直瞪着眼、拍着桌子要兵,说的话比较粗:“少来这套!嘴上支持却不发兵?你这是大姑娘嫁人不脱裤子,你玩人呢你?!”

迪古乃有点过意不去,他悄悄对石土门说:“大哥,当初咱们确实承诺支持阿骨打起义,支持的方法虽未说明,但这显然不是感情上支持吧?现在人家阿骨打已然发兵,咱们按兵不动不是将他当猴子戏耍?咱们不出兵,两个部落势将成为死敌,阿骨打肯定要找我们算账。再说辽国剿灭了阿骨打,只怕也放不过声称支持的咱们。”

发兵有危险,不发兵也不行,石土门陷入了矛盾。他终于决定发兵五百,这样既不违背誓言,也能保存些实力。婆卢火不许,瞪着眼说:“你以为这是打发穷女婿啊,这是起义!是把脑袋掖在裤带上去拼命!你石土门也算个英雄,别扭扭捏捏、婆婆妈妈的,你把家底全掏出来!”石土门被骂得一头汗…

寥晦城大帐里灯火通明,阿骨打的汗已湿透铁甲下的衣裳,但他不能显现出一丝慌乱。众将不敢歇息,都肃立等待,每隔片刻,便有派出去的哨马奔回大帐报告消息。除了时而响起的马蹄得得声,大帐里安静的,听得到松枝燃烧的噼啪声。

阿骨打面临如此大的压力是第一次。他一直把父亲劾里钵当作榜样,暗暗发誓要超过他。此时他想:“要是父亲面临这种状况,他会怎样?能不能镇定如常?”在熬人的等待中,他又想起了跟父亲征战的峥嵘岁月……

爷爷乌古乃死后,没有按“兄终弟及”的习俗传位给弟弟跋黑,而是传位给次子劾里钵,跋黑当然不服。他对外联合牡丹江上游的乌春部,对内策反完颜部羽翼已丰的悍将桓赧、散达兄弟,企图篡夺大位。

乌古乃的葬礼上,桓赧、散达兄弟暗自抚摸暗藏怀中的利刃,正寻机挑衅,以便造成分裂,甚至当面动手。

向天神敬献黑猪、让天神“领牲”时,萨满巫师往猪耳朵里灌酒,那猪却早被桓赧、散达兄弟暗中做了手脚,昏睡着不肯摇头。

桓赧拍案而起:“嘿嘿,黑猪不摇头啊!一定是劾里钵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天神责怪他,不肯接受他的供奉。”

这时,劾里钵的爷爷石鲁的结拜兄弟老将欢都按捺不住,抄起铁戟大喝一声跳到场中,对桓赧说:“我知道你兔崽子是来找茬的!你若对先主不敬,先下场与老子拼个死活!”说完他翘着又硬又长的灰胡子,瞪着环眼盯住桓赧。

才二十出头的阿骨打闻听此言,起身鼓掌喝彩:“壮哉欢都,伟哉欢都!英雄正当如此!”

阿骨打心中激动,不再多言,他涨红着脸,把父亲的战马“紫骝”拉到场中,对欢都说:“老将军就骑这匹马,跟他干!”

桓赧、散达兄弟,一个使五十五斤五股钢叉,一个使五十八斤的开山大钺,都是纵横沙场能敌百人的猛将,此时却被欢都、阿骨打的悲壮所震慑,愣住未敢应战。四周围观的人们,不分敌我,都对欢都、阿骨打的豪迈赞叹不已。

劾里钵却忍气吞声,陪笑起身,摆手解劝:“算了算了,也许真是我有些事没做好。这样吧,为表诚意,我重挑一头猪献给天神。”他于是让人再拉一头猪来,重新灌酒,才完成“领牲”之礼。

分吃祭肉时,尚未显露锋芒的散达端起酒碗祝祷:“诸位听我一言!大家知道,活罗鸟爱吃牲畜背上的浓疮,最他娘肮脏贪婪。与它亲近的活物,不管是畜生还是人都他娘不得好死!我祝愿从今天起,世上的活罗鸟都死绝了,死了都他娘下烈火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却原来,乌古乃生前的敌人给他起绰号,叫他“活罗”。“活罗”是传说中一种贪婪、丑恶的弯嘴大雕。

“啪”地一声,劾里钵的酒碗碎裂在地,桓赧侮辱他,他可以忍,散达羞辱他的父亲,他不能忍!

不忍了!劾里钵与瘦弱的弟弟颇剌淑对视一眼,两人闷头去取兵刃,准备开干。

忽然,两人的臂膀被一双柔软的手牵住,场上响起清亮凄婉的歌声。

原来是乌古乃的遗孀唐括氏看穿桓赧、散达兄弟有备而来,劾里钵兄弟与他们大打出手就正中其计。她便身穿丧服,唱起了“自度歌”《酒衣曲》:

“罐中的酒浆,是兄弟情深时,一起洗米酿的;

此时尚未饮完,正呆在罐中,等待被畅饮,燃起兄弟们熊熊如火的情义;

它怎么知道,那情义已化成冷冷的飞烟?

昔日的衣衫,是兄弟情深时,一针一线缝的,

此时尚未磨破,正帖着壮健的身躯,忠实地为兄弟挡风御寒;

它怎知昔日的兄弟,已满怀仇意,拔刀抽剑?

世事易老啊,夏日花开时,谁还记得春日的誓言?

且把这残酒饮尽吧,

在曾被尊为大哥的人,那冰冷的躯体之前;

且把这刀剑插回吧,

在曾被唤作嫂嫂的人,那血泪纵横的面前。

再勉力想起哥哥生前的欢颜吧,

再回想嫂嫂昔日披衣的温暖,

便等到明日吧,若是一定要挂起那绝情的容颜…”

唉,这歌儿唱得…, 桓赧、散达有些想哭,他们小时候父亲战死,母亲改嫁。直到各自娶妻之前,都是做大嫂的唐括氏一手一脚照顾他们衣食,是大哥乌古乃一刀一剑把他们培养成四野闻名的英雄。桓赧、散达一看昔日的大嫂被他们逼成这样,一时起了怜悯之心,便没有当场翻脸动手。

然而葬礼已毕,桓赧、散达还是率本部人众脱离了劾里钵部,向南迁移,自立门户。劾里钵内外交困,南面有桓赧、散达如狼,北有乌春如虎,部落内还有叔叔跋黑象毒蛇般暗藏杀机。

劾里钵迫切需要知道,究竟谁站在自己一边,谁站在跋黑一边,否则不定哪天他便会死于背后的冷箭。他指着帐外星星点点的帐篷对阿骨打、颇剌淑说:“你们要记住,高歌纵酒时分不清敌友。危急时,朋友和敌人就象油和水那般分得清清楚楚。”他的话音一落,部落里忽然窜出十数人,一面惊惶奔跑一面高声呼喊:“不好啦,桓赧、散达杀进来啦!”

帐篷里的人纷纷钻出来,向两个方向奔去,有的奔向劾里钵、阿骨打、颇剌淑身边,有的则奔向跋黑的土窝棚。身形敏捷的习不失率先奔来,欢都、希尹父子奔来了,劾者、撒改、粘翰祖孙三代扶持着往他们身边奔来,在他们身前聚汇成铁壁铜墙。

然而,远方跋黑的大窝棚前也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他也占据了部落里不少的人心。钻出窝棚的跋黑见劾里钵用计分清了敌友,便也不再遮掩,索性对身边的人放声说:“要安享富贵便跟着我跋黑吧;要是想早死,便跟着劾里钵和颇剌淑吧!”部落里顿时剑拔弩张。

情况太过危急,劾里钵决定对北面实力最强的乌春部妥协。他让阿骨打去向乌春部首领胡里改提亲,提议将女儿嫁给他。

胡里改哈哈大笑,他用手比划着对阿骨打说:“你听说过狼和猪能配在一起吗?我胡里改怎么能娶劾里钵的女儿?”二十二岁的阿骨打气得肺腑冒烟,但还是强咽下满腔怒气。

却原来,桓赧、散达已派来密使,与胡里改约定联合出兵、南北夹击剿灭劾里钵部。拒绝提亲后不久,胡里改与桓赧、散达兄弟便分别从南北两路攻来。

劾里钵只好分兵两路,由自己带习不失、阿骨打向北迎击胡里改,由弟弟颇剌淑带欢都、谩都诃向南迎击桓赧、散达兄弟。

胡里改率骑兵洋洋得意而来,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夹雪,更兼狂风肆虐,狭窄的道路顿时雪泥混沌。马儿要么滑倒,要么陷入雪窝,要么被狂风卷入山谷,大军寸步难行。胡里改眼望苍天,只好悻悻回师。

此时劾里钵却接到南线颇剌淑传来的急报,桓赧、散达兄弟不愧为成名悍将,他们以赖以成名的骑兵突击连续两次击败了颇剌淑。阿骨打便催父亲赶快回兵,与颇剌淑会合。

劾里钵对阿骨打说:“儿啊,此时敌军气焰正盛,就好比火里刚刚浇了油,他们一个人便能顶两个人用。我们必须先杀下他们的气焰,就好比慢慢从火堆下抽出木柴,这才能扳平局面。”

劾里钵并不立即回援颇剌淑,反而率军划条弧线,偷偷向桓赧、散达的老巢摸去!三位猛将率队冲杀进去,扫荡一番,斩杀一百余人。桓赧、散达仓惶率全军回援,劾里钵才从容撤出,与颇剌淑会合。

颇剌淑的部队已伤亡惨重,瘦弱的颇剌淑肋上中了乌葛名一箭,一直咳血,已不能骑马。劾里钵担心跋黑趁机叛乱,不得不提出议和。桓赧、散达却得势不饶人,提出完颜部必须献出“紫骝”和“大赤”这两匹骏马方能讲和。

黑夜里,劾里钵的眼中映着忽明忽暗的火光,这是决定他一生荣辱的时刻。片刻的光荣可能意味着死亡,而屈辱就一定换得来成功吗?

“你怎么看?”劾里钵问他手下第一战将习不失。习不失说:“向敌人奉上战马?对于英雄而言,这跟把爱人献给敌人有什么不同?”

劾里钵的鼻翼喷张起来,他把桓赧的书信扯碎,仍在火堆里。破碎的信纸成灰,随风飘舞,如灰色的蝴蝶。

桓赧、散达闻讯不给完颜部喘息机会,集中全军卷土重来,逼迫完颜部决战。

桓赧、散达兄弟向女直其他部落借兵,不少部落权衡双方实力后,都借兵给他们。劾里钵、颇剌淑也去借兵,但人情冷漠,没人雪中送炭搭理他们。劾里钵势单力薄,山穷水尽。

劾里钵却并不慌乱,他对众将说:“该暴露的敌人都已暴露,咱们可以痛痛快快,放手一搏了。”--- 这看起来很像《教父》中隐忍的科里昂尼要对纽约五大家族开战,下面的镜头如有雷同,纯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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