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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我所知道的种菜和偷菜 -- 兰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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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我所知道的种菜和偷菜

看好多朋友都在网上热火朝天地玩种菜和偷菜,不禁想起了小时候俺看到的种菜和偷菜。话说俺小学是在一所农村小学上的,那时候的记忆到现在都还很清楚。

我上的小学是杨柳大队的中心小学。大队是当时的叫法,现在应该都是叫村了。杨柳大队位于川西坝子的青衣江冲积平原上,土质和其他地方不一样,都是沙质土壤,适合种蔬菜而不宜种水稻。所以整个杨柳大队都是种蔬菜的,除了玉米不种粮食(其实在我们那里玉米也主要是做菜和饲料的)。这让杨柳大队在这个川西坝子上主产水稻小麦和油菜籽的农业县里显得很特别。

每天上学放学的两个来回穿行在杨柳大队的土路上,五个春秋下来我对这里的各种蔬菜的种植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杨柳大队一年四季种的各种蔬菜有:莲花菜,白菜,芹菜,菠菜,韭菜,大葱,小葱,韭黄,葱黄,白萝卜,胡萝卜,玉米,辣椒,茄子,菜花,大蒜,蒜苔,花生,四季豆,豇豆,黄豆,黄瓜,苦瓜,冬瓜,南瓜,丝瓜,牛皮菜,青菜(头),娃娃菜,土豆,莴笋等。我看着农民们在地里播种,育苗,除草,施肥乃至收获。又看着他们把摘下来的蔬菜在河里洗净,码好,又挑着到县城里去卖。本地市场的菜都是这么早上从地里头摘下来上午就到县城卖的。用河水洗过后码得特别的精神。离开四川后我再没有在其他地方的菜市场见过这么新鲜又精神的蔬菜了。那时候我们县的蔬菜真便宜啊,都是几分钱一斤。即使是到了九十年代中后期,我大学毕业之后回家过年,记得县城里的莴笋也还是卖一两毛钱一斤。农民们挑一挑菜到县城卖上一天也卖不了几个钱。经常见到市场里卖菜的老太太们胸前的兜里头掏出来一大把分票和毛票。这些分票和毛票就是杨柳大队的农民们所有生计的来源。

虽然光种菜没有像其他种粮食作物有春耕秋收等农忙时段的高强度的劳作,但是杨柳大队的农民们和其他乡村的农民比起来一点都不轻松。他们一年到头都在辛劳,没有农闲时节。因为天府之国的适合的气候和发达的水利,杨柳大队四季都有蔬菜出产,农民们四季在地里都有活路。种菜是个精细活,看起来似乎轻松,其实做起来活不少。先是耕地,播种,育苗;然后要随时除草,间苗,施肥,杀虫什么的。有的要搭架子,比如四季豆,豇豆以及各种瓜类;有的要随时培土,比如韭黄,葱白。 像玉米什么的还要人工给花授粉。到了快收获的季节,各种蔬菜需要的侍候还会多起来,除了追肥,打药,有的菜要摘掉多余的叶子,比如花菜,青菜。蒜苔需要拔苔,还得是中午太阳大的时候来做。到了采摘的时候经常就得早早地起来摘菜,然后到河里洗菜,好一大早挑到去城里去卖。如果是冬天上市的菜,那就意味着他们要在寒冷的早上起来摘了菜到河里用冰冷刺骨的水来洗菜。因为地里往往有好几种不同季节的菜,这意味着农民们经常要同时做以上的各种农活。

那时候农民们种菜,在我的印象中是不用化肥的,他们用的是农家肥,主要是人粪尿。就是俗话说的“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这个光靠农家自产的是不够的。农民们通常推着粪车到城里各处厕所去掏大粪,我父母单位里的厕所里也经常有附近的农民来掏大粪。这是一个苦差事,小时候母亲经常用学习不好长大了就得去掏大粪来吓唬我们。掏粪绝对是一个重体力劳动。大粪是用一个很长的勺子舀来装在大木桶里,用平板车运,一辆车可以装上四桶,有三四百斤。一般都是一个人掏粪和拉车。装满了粪尿的车很重,也很臭,城里人避之不及,却是农民生产的重要肥料。

印象里杨柳大队用的农家肥比附近其他的大队用的要多。因为我没有在其他的种水稻的乡里见过这么密集的粪池。厕所里的粪尿是不能直接用作肥料的,必须在专门的粪池里沤过熟了才能用来浇地。在我上学路上的一里土路边就有两个这样的粪池,水泥做的,里面沤着厕所掏来的粪尿,平常路过基本问闻不到太大的臭味了。农民们用这里的熟肥稀释了之后挑到地里浇菜。一担粪有一百多斤,这也是不轻松的活儿。那个时候对于我来说,这个沤肥施肥的艰辛是感觉不到的,让我感兴趣的是通常这些粪池里的青蛙。不知为什么,这些粪池里有很多青蛙,除了常见的绿色青蛙,土色的癞蛤蟆,还有一些其他品种的黄绿色的青蛙,个子比普通的青蛙要小,却更敏捷,一跳可以跳出好远。夏天的放学路上有时候我们一伙小学生们会围着池子用土块打那些青蛙玩。

小学的年纪正是在好玩又好吃的时候。因为每天要在菜地里穿过,看着一年四季地里头的各种菜蔬的成熟,自然是会要摘着来玩的。我记得的摘过四季豆,黄豆,挖过花生,土豆,拔过萝卜,胡萝卜,土掰过玉米。肯定还有更多的,记不全了。在旁边一个村的地里我还摘过蚕豆,豌豆,麦子,挖过红薯。除了少数情况下是因为嘴巴馋,大多数情况纯粹是为了摘着玩。这种行为其实是偷的。对于莲花菜,我还喜欢拿小石子用力打,小石头一打到菜上就是一个洞。更过分的是有一回拔了地里的胡萝卜后,掰下来胡萝卜,又把上面的缨子给插回到洞里来糊弄农民。真正的是祸害啊。

这些偷来的菜不带泥的我们往往直接就吃开了,带泥的拿到河里洗洗就吃了。我现在还记得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菜的香甜。四川冬天的白萝卜生吃一点都不辣,甜甜的,脆生生的。红薯是甘甜的,一咬还会流出白色的汁来。嫩豌豆生吃也是甜的,有一种特别的清香。嫩玉米生吃也是满口的甜,老玉米和同学用火烤着吃特别的香。说起来是要多新鲜有多新鲜,现在想来其实是很不卫生的。想想那些菜都是农家肥浇出来的,那个时候的蛔虫,蛲虫之类的寄生虫比现在多,保不齐上面有什么寄生虫的虫卵。

我偷菜经常是和同学一起干的。现在回想起来这些同学好像都不是杨柳大队的孩子,真的是不知道地里的辛劳就不懂得爱护啊。大家都是偷着玩儿。偷菜偷得多了,免不了被农民发现,轻的是吓唬吓唬,骂上几声;重的就会追上来抓我们,于是孩子们四散逃窜。我好像没有被抓到过,有同学被抓到最多被轻轻地打一下,教训几句就放了。倒没有碰到过抓着要去找父母的。想起来他们对我们的小小的惩罚可比我们对人家菜地造成的祸害轻多了。

回想往事,虽说那些年在农村上学对农民们一年到头的劳作都是看在眼里,比起城里的孩子们对农村的的事情了解的多些。现在想来其实我那些年对农民的辛劳只是停留在知道的层面,并没有真正理解而且尊重他们的辛苦劳作。现在真想对那些被我祸害过菜地的农民伯伯说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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