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卫汎论食疗 -- 弦音醉舸

卫汎（一作卫泛）是张仲景的学生，山西河东人，著有《小儿囟颅方》、《四逆三部厥经》、《妇人胎藏经》，均已佚失。其仅有两则医论留存于《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中，是关于食疗的论述的两个版本。

《千金要方.卷二十六.食治》：论曰：河东卫汎曰，扁鹊云：人之所依者，形也；乱于和气者，病也；烦于烦毒者，药也；济命扶危者，医也。安身之本，必资于食，救急之速，必凭于药。不知食宜者不足以存生也；不明药忌者不能以除病也。斯之二事，有灵之所要也。若忽而不学，诚可悲夫。是故食能排邪而安脏腑，悦神爽志，以资血气。若能用食平疴，移情遣疾者，可谓良工。长年饵老之奇法，极养生之术也。夫为医者当须先洞晓病源，知其所犯，以食治之，食疗不愈，然后命药。药性刚烈，犹若御兵之猛暴，岂容妄发？发用乖宜，损伤处众，药之投疾，殃滥亦然。

《千金翼方.卷十二.养性.养老食疗第四》：论曰：卫汎称，扁鹊云：安身之本必须于食，救急之道惟在于药。不知食宜者不足以全生，不明药性者不能以除病。故食能排邪而安脏腑，药能恬神养性，以资四气。故为人子者不可不知此二事。是故君父有疾，期先命食以疗之，食疗不愈，然后命药，故孝之须深知食药二性。

二段文字皆是孙思邈引用卫汎话语来发表自己的感慨，对比两段文字，卫汎所论，应该只是以下一段：“河东卫汎曰，扁鹊云：人之所依者，形也；乱于和气者，病也；烦于烦毒者，药也；济命扶危者，医也。安身之本，必资于食，救急之速，必凭于药。不知食宜者不足以存生也；不明药忌者不能以除病也。斯之二事，有灵之所要也。若忽而不学，诚可悲夫。是故食能排邪而安脏腑，悦神爽志，以资血气。若能用食平疴，移情遣疾者，可谓良工。”

《千金要方》中“长年饵老之奇法，极养生之术也。夫为医者当须先洞晓病源，知其所犯，以食治之，食疗不愈，然后命药。药性刚烈，犹若御兵之猛暴，岂容妄发？发用乖宜，损伤处众，药之投疾，殃滥亦然。”与《翼方》中“故为人子者不可不知此二事。是故君父有疾，期先命食以疗之，食疗不愈，然后命药，故孝之须深知食药二性。”应该都是孙思邈之感慨：1.遇疾当先食疗，后医药；2.为人子者，必须通晓食药两门，才能事老尽孝。

《千金要方》成书于652年，而《千金翼方》成书于682年，孙思邈约生于公元581年，《要方》成书时约71岁，而《翼方》成书时已102岁，其71岁时之言辞，尚激烈：“夫为医者当须先洞晓病源，知其所犯，以食治之，食疗不愈，然后命药。药性刚烈，犹若御兵之猛暴，岂容妄发？发用乖宜，损伤处众，药之投疾，殃滥亦然。”而102岁时之用语便平和了：“故为人子者不可不知此二事。是故君父有疾，期先命食以疗之，食疗不愈，然后命药，故孝之须深知食药二性。”从用词缓急角度来看，也颇能佐证这两段文字是来自于孙思邈本人的感慨，应当与卫汎之论分开对待。

这么分开有没有意义？我们再会看一下分开后的卫汎之论：“河东卫汎曰，扁鹊云：人之所依者，形也；乱于和气者，病也；烦于烦毒者，药也；济命扶危者，医也。安身之本，必资于食，救急之速，必凭于药。不知食宜者不足以存生也；不明药忌者不能以除病也。斯之二事，有灵之所要也。若忽而不学，诚可悲夫。是故食能排邪而安脏腑，悦神爽志，以资血气。若能用食平疴，移情遣疾者，可谓良工。”------从这段文字中，可读出卫汎强调食疗的重要（食能排邪而安脏腑，悦神爽志，以资血气！）以及擅用食疗治疗疾病是高明的手段（若能用食平疴，移情遣疾者，可谓良工！），很中肯，食疗养生可以推崇，遇到疾病，则该用药必须用药，因为不是每个人（每个医生）都能有食疗治病的能力（良医可遇不可求也）。而孙思邈之添油加醋，则显然有明显的漏洞：“先洞晓病源，知其所犯，以食治之，食疗不愈，然后命药。”不但如此，在其文字中，还夹带了更大的私货：“长年饵老之奇法，极养生之术也。”这显然是将“食疗”与道教或神仙家的“服饵”等同起来了，这符合孙思邈的身份，却未必符合卫汎的意愿！

另外值得强调的是，从分置出来的卫汎所论文字来看，与其师仲景的行文用词是同一文脉，依此揣测其医疗技术亦应当没有跳出其师张仲景的门墙。现在有些学者开始将《永乐大典》所载“师巫《颅囟经》”的著作权归到卫汎头上，其依据仅仅是因为《太平御览.方术部.医二》所载《张仲景方序》中有：“卫汎，好医术，少师仲景，有才识、撰《四逆三部厥经》及《妇人胎藏经》、《小儿囟颅方》三卷，皆行于世。”这一孤证，完全不顾其它记载：隋《诸病源候论》：“中古有巫方，立《小儿颅囟经》”；《备急千金要方》：“中古有巫妨者，立《小儿颅囟经》”；宋《幼幼新书》、《妇人大全良方》：“中古有巫妨，《巢源》作巫方者，立小儿《颅囟经》，以占夭寿，判疾病死生。世相传授，始有小儿方焉”。

这一则孤证来得毫无理由，首先卫汎所著《小儿囟颅方》这本书的书名就与《颅囟经》有着巨大的差别，其次卫汎作为张仲景的学生，其医疗技术及用药习惯应该与其师同脉流传，但我们列一列《颅囟经》的用药：牛黄、龙脑、马牙硝、铁焰粉、琥珀、虎睛（老虎眼睛噢，且用起来是“一双”）、犀角、蛇蜕、珍珠、蚱蝉、蜂房、铁精、银屑、雷丸、朱砂、麝香、鹤虱、蟾酥、阿魏、蜣螂、蝙蝠血、芦荟、地龙、蛤蟆、蜗牛壳、石蜜、胡黄连、鹿角胶、胡桐律、硫黄、猪粪、腻粉、屋四角茅草、牯牛骨、灶横麻、慎火草、柔香茸、蒴藋、白矾、狐阴、铅白霜、硝石、臭黄、冬青胆、地肤子、青箱子、铅丹、干蝎、苦葫芦、木贼草、猪槽下泥.....上列药物占了《颅囟经》所用药的85%左右，张仲景若教出这样的弟子，怕在九泉下也难以瞑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