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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谈生论死:楔子:黑猩猩的生离死别 -- 豫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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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黑猩猩

在所有动物之中,和我们人类最接近的动物就是灵长目类的黑猩猩。猩猩和人都属灵长类,我们在六百万年前才分道进化,我们的祖先搬进平原,剩下森林给猩猩,但共同的特征深藏在灵长动物的灵魂中。现代生物学知识告诉我们,他们所携带的基因97%和我们人类相同。但就是这极小的三个百分点,却将他们和我们人类彻底分隔开来,永世隔绝在不同的世界之中。

它们住在森林中,它们和我们人类相似,它使我们和大自然团聚,它们使我们忆起史前的祖先。它们的群居生活,一如我们的社会结构,他们的军事性巡逻,争权夺利,公然的战争,彼此间的温情,杀戮时的残暴,占领时的威风,都和我们人类如此相似乃尔。

它们的手势和表情也奇怪地相似于人类。它们发明工具逼使我们重新界定人和兽的分别。现在还发现它们不仅会用工具,而且传授其文化给下一代,它们甚至似乎懂得用药。被死神选中时,它们似乎和我们一样会感到哀伤……这些都使人毛骨悚然,我们一瞥猩猩的脑海,发现我们并不孤独。

珍妮.古道尔和菲菲家族

追寻猩猩的探索历程,就是探索我们人类集体过去的旅程。

在非洲从事黑猩猩研究的学者最著名的是英国动物学家珍妮.古道尔, 她从22岁开始,在非洲的刚果丛林里进行了35年的研究。观察并向它们学习。一只刚遇到人时仅是个婴儿的黑猩猩,如今已经长大成为壮年,它被命名为菲菲,珍妮.古道尔对菲菲,以及它母亲佛罗多一家人认识颇深。珍妮.古道尔和狒狒手指接触的那张照片成为一个经典。它见证了珍妮.古道尔被野生猩猩接受的瞬间,它暗示了人类和自然和谐,和自己祖先的在浩瀚宇宙中跨越时空的一次神秘接触。

35年前珍古道尔在那里开始研究。菲菲至今仍在世,它有六个后代,弗洛伊德是老大,是那群中权威的猩猩,而它的小儿子弗罗多是甘贝最大的猩猩,甘贝正努力在雄性架构中扶摇直上,弗洛伊德领导一组很亲近的雄猩猩组成集团核心,雄猩猩留在它出生的那群中,有共同目标时合作,共战,差不多每星期雄猩猩都会巡逻,保卫及训验其领土边界,单行排行,肃静地随着领袖寻找非法入侵的邻居。毛发直竖,收听敌军的声音。每个群体的雄猩猩都嫉妒地保护地盘和里里面的雌猩猩。一个陌生者转身逃去,虽雄猩猩很少打战,但巡逻时捉到的个别份子可能性命不保。

古道尔不是第一个被野生猩猩接受的人,但她的发现革新了我们对猩猩和自己的概念。如今,珍妮.古道尔已年过花甲,经常在世界各地巡回演讲,向人们讲述她研究猩猩和保护猩猩所作的一切,在各种场合,它用她充满她柔情的声音响人们描述奇妙的猩猩世界,唤起无数人对这一人类近亲的关心。

黑猩猩的语言世界

猩猩也有语言吗?这个问题是科学家长期感到迷惑的问题。

科学家莎拉.乌伦布克专门研究猩猩长程的鸣叫,它整天跟着一只雄猩猩,用录音机准确记录它鸣叫的时间,同时在笔记本上记下鸣叫当时的情形。它的坦桑尼亚同事罗拉跟随另一只也做同样的事。到了晚上,她们交换笔记,看看是否见证了一段对话并尝试解释其意思。

莎拉.乌伦布克认为:猩猩的鸣叫肯定含某种意思,只是我们现在找不出不同叫声的特定意思,某种鸣叫代表食物吗?还是同盟友?还是“你听到了吗?我是说……”,我们的耳朵听不出来这些,就像不同的文化很难听出发音的区别,当我们中听不出那些分别时感到就只是一堆尖叫的噪音。你挣扎分辨,但我肯定分得出,我肯定它们完全理解身边的事。

除了声音语言,肢体语言经常被他们配合一起使用。雄性为求偶作出夸张行为,戏剧化的表演用来建立威望,恐吓敌人,无畏的弗罗多有时还利用人类为它的水偶表演坐阵,连莎拉也上钩。它推了莎拉一下,据莎拉介绍说:它把我加进去作点了,不是对我真的伤害,如若真是如此,那它早就作了。在这个过程中,雌性和年幼的被武力威吓。退到一边。

不同的猩猩"王国"紧守在各地。猩猩在非洲赤道曾繁盛一时,而倭猩猩则只限于刚果贫层。今日,物种只在某些角落独存,在某些地方被研究。甘贝拉位于坦桑尼亚的一坦噶尼喀湖边,冈比亚陡峭的斜坡,是那惊险戏剧的舞台,从空旷的草地翻到河边森林,从大裂谷上到坦噶尼喀的蓝盆层。

黑猩猩的肉食行为

黑猩猩是杂食动物,主要食物是树叶。也采集坚果和水果。当秋天果树成熟,食物充足了,个个都可大吃。但即便如此,食物仍很珍贵。它们通常把果的皮肉挤紧,像嚼草一样以提取最后一滴汁液。

而疣猴的叫声刺激另一个食欲,那可是不易满足的。当发现附近有疣猴群,黑猩猩立刻变成最贪婪的猎人,领头的便招募雄猩猩加入狩猎队,所森林中的气氛立刻充满死亡的味道。红疣猴紧张地看树下集起来的猩猩。

我们知道人类进化早期,肉是重要的食物,人类怎样开始吃肉的?不知道。是吃腐尸还是找猎物?不知道。

我们也知道,人类进化早期时的环境,同现在大猩猩所居住的差不多。东非的森林有空旷地方,我们的祖先后来搬去并适应下来。

科学家克雷格.斯坦福研究猩猩和疣猴的关系,他希望能借此了解人类狩猎的源头。他认为研究猩猩的狩猎,最能帮助我们理解祖先在四百万年以前开始吃肉的源头。

在冈比亚,克雷格.斯坦福曾经记录下一次猩猩们成功的狩猎。

弗罗多是甘贝最好的猎人,它17岁,过去三年,此处10%的疣猴被它猎杀,一只不凡的动物和猎人。

几乎所有成年猩猩都会尝试自己捉一只猴子,但联手则可以多捕几只在树顶的猴子。

猩猩发现疣猴后,迅捷地爬上树。疣猴则退到最高的树枝,高处的树枝太小,承受不住猩猩的重量,雄疣猴因为担负保卫族群的任务,必须对抗大自己四倍的猩猩,这是不容易的。所以,它们通常攀到高处,拿住自己的尾巴不让猩猩找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选择进攻,有时可以勉强击退猩猩,但更多时候,只是为了吸引树上的猩猩,拖延时间让雌猴和年幼的逃走。

猩猩的狩猎主要是雄性个别自私行为。这种接替狩猎有点像垒球塞,个别球手有岗位。最后的结果或成功或失败,当然猎人愈多,成功机会愈大。

在离地25米高的地方,一只猴子在猩猩的包围下,无路可逃,纵身一跳,掉进猩猩的魔掌中。其他疣猴在旁边佯攻解围的努力也救不了它。

年轻的猎人拿到猴子后,往往喜欢炫耀,借此展示技术,舞动着已经吓得半死或者已经咬死的猴子,吱吱喳喳地尖叫着在丛林间狂奔。

但胜利只是刹那的事。家族中的长老走过来一把将猴子尸体没收。在冈比亚,雄性长老权威十足,它掌管分配权,负责把肉分给盟友。

当听到猎物和猎人的声音感到兴奋,雌猩猩在地上出现。肉是珍贵的货币,雌猩猩也来吃一口,甚至一些孤儿也来找肉屑吃,但很快被打发走。

有时候,直接杀到猴子的猩猩反而没有份,虽然生气又饿,也难于挤进餐桌,因为掌管分配的权力在长老。只要长老不允许,一切都白搭。

有时多到几只猩猩一起狩猎,甘贝那儿常同时猎杀好几只猴,一次狩猎可多至七只猴被杀。这时候分吃的气氛明显平和得多。

猩猩吃正菜时先吃树叶沙拉,它们吃肉时也吃菜,有时也许吃平时不会吃的品种。

甘贝猩猩每年平均吃掉它们范围两成的疣猴。年幼时已开始尝肉,在甘贝既低又空旷的森林内自由参与的狩猎方式是可行的,在其它地方捉树顶的猴子则要另一种策略。

猩猩的狩猎政治

在母子关系外,政治关系是猩猩社会的命脉,休息时也要谋取地位,梳理毛发是巴结行为,可增进友谊。看谁替谁梳理毛发就知道谁是同盟。在猩猩群落中,母亲的照顾是小猩猩最主要的影响力,孤儿生活艰难。在珍妮.古道尔观察过的猩猩群众,有一只叫做梅尔的猩猩,年仅三岁时已成孤儿,因其它猩猩的慷慨才活到六岁,否则早已不知如何死去,但它仍因缺少慈母的关爱,而显得比其他猩猩胆怯,畏缩。

另一个科学家布斯所研究的猩猩大部分住在树荫下,那是原始的非洲雨林,森林树冠交织成网,浮在30多米高空,稀疏的光影照下,水池呈茶色。

他跟踪猩猩,发觉它们有高度的合作性。尤其是狩猎中显示的最明显。

当猩猩捕猎红疣猴时,因为体重悬殊(猩猩大约是红疣猴体重的三倍),红疣猴坐在细枝上,猩猩不能去那里,否则就会压断树枝导致坠地,要解决这个问题,唯一办法就是一起狩猎,猩猩把猎物赶向某一个方向,使疣猴不断走向一个方向,那赶猎物的只是去逼近它,而不是追捕它,被追赶的猴群向同一个方向飞越。如果看到猎物分得太散,地上的猩猩可组织它们,他们会派一些去阻挡。方法之一就是跑到疣猴可能逃到的树上使逼迫疣猴向他们预设的方向跑,这样就让猩猩有机会设陷井,一只去赶,几只去阻挡,疣猴一旦进入口袋,一只猩猩便跑向前,把陷井关起来。当然只有最有经验的猎人才负责那个关门,它要跑在前面,然后在树冠层上再爬一百尺到最高的树的顶部来伏击猎物。

它们成功后,整个森林尖叫起来,猩猩们兴奋异常,都知道有猎获,它们在猎获后大叫。所有猩猩都知道肉很罕有,很难得,因雄猩猩合作才有肉,那是需要合作的工作,要合作才能成功。因为森林很密,狩猎过程中队员互相看不见,也无法察知其它队员有没有尽责,每个猩猩靠辨别对方叫声察知方位,靠自己直觉预料另一个会随时出现,这是非常严密的合作形式。

这样的工作长远来说要奖赏分明,才能激发集体合作。

分配方式在不同的猩猩群落中并不固定,有的部族靠权利而不是武力分配战利品,好猎手并不意味好酬劳,这时候长老是关键;但另一类则以武力分配,如果长老不是最好的猎人,也始终一点都吃不到肉,所以他们也得参与,但如果他们很年轻又没有经验,只在一边虚张声势几分钟,最后还是会一无所获。这时候耍威怒吼都没有用。

雌性是猎人的同盟,它可可以去吃肉,它抱着的婴儿比盛怒中的雄猩猩长老更接近肉。

如那复杂的劳动和食物分配很有人性。

猩猩爱玩的本性也一样。初生的猩猩在同伴中似乎很有安全感,但不是常常都这样。科学家就发现,一只雄猩猩从狂乱的母亲中抢走初生猩猩,其母亲拼死追逐。雄猩猩手执尖叫的婴儿,无法知道绑架者是谁,也有可能是亲父。它在婴儿脸上乱咬,使其死亡,其它猩猩当它是死猴般吃掉。

在冈比亚南面的马哈尔山,研究员记录这样的惨剧不止一次,而是有七次,这真叫人无法理解。

除了杀婴,他们也猎杀同类。1970年时,珍妮.古道尔描述了一连串悲惨的事件,她研究的猩猩一分为二,在之后四年,其中一群猩猩有系统地猎杀另一群的每一只成年猩猩,这证明争战是我们灵长类祖先遗下的,使人齿冷。

杀婴和吃同类,我们共同遗产的黑暗反映。但是我们的灵长类的过去也有好的一面,侵略性的冲动源自远亲祖先,而我们能和平共处的本性也源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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