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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跨年贴:柬埔寨纪行(一) -- 梦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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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柬埔寨纪行(二)

柬埔寨纪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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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有吃早饭,在6:30分就出发前往配餐中心了。后来证明没吃早饭就开始采访工作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我们去的配餐中心位于金边最大的垃圾场形成的自然村落当中,距离Intercontinental大约有20分钟路程。但是出发之后,我们发现这个城市在清晨时分就堵得像北京的国贸。这个城市满地都是小排量摩托车,样子很像英文当中说的那种scooter。金边人发挥了充分的想象力,使其最高搭载能力高达五人。同时金边的城市居民们充分贯彻了“早睡早起,见缝就钻”的生活原则。在7点钟的时候,全城最主要的道路“毛泽东大道”就已经堵得水泄不通。这条大路也就是个县级公路规模而已,几乎看不到完整的下水道。人行道时有时无。成千上万部摩托车在各种汽车夹缝当中穿行,让我们的汽车行走如同龟速。当然这一现实给了我们充分的时间来欣赏清晨的金边。

在这里可以看到联想、诺基亚什么的专卖店,不过更多的是小百货店。路上有简易的书报摊,上面摆着七八分报纸,高棉文、华文和英文的报纸都有。有人在路边摆摊卖油炸大饼和油条。当然那只是从外形上与油条形似而已,不知真味几何。路上很多地方摆着各种各样的柴油发电机出售,形象地说明了这个城市的供电水平。除此之外,最常见的建筑大概就是尖顶佛塔,以及各种各样的佛陀头像,或者雕刻成为扇形的七头蛇。柬埔寨人普遍信奉小乘佛教,其起源于印度,故而跟中国曾经流行的大乘佛教有相异之处,这表现在寺庙和佛陀等建筑雕刻上,两国实在是有很大差异的。

虽然街道上貌似看到的下水系统并不好,但是污水横流的情况倒是不多见。整个城市还是比较干净整洁的,灰尘也不大。清洁状况要好于我国的二线城市,这可能是柬埔寨处于旱季 ,温度相对雨季较低的原因。不过当我们来到垃圾场的时候,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在这里的人们基本上是来自于农村的无地农民,四处游荡之后渐渐聚集在垃圾场周围。他们依靠捡垃圾为生。按照垃圾场的一位贫民的现场说法,叫做“过得一天算一天”。联合国规定的贫困标准是每天人均收入低于1.25美元,而在这个地方生活的人们五六个人一天的总收入加起来才能够达到一美元。在那个垃圾场看到的场面是触目惊心的,蚊蝇飞舞,臭气熏天。乱七八糟的毡布搭建起来的屋子当中,几个目光茫然的人直勾勾地看着我们这群穿戴整齐,拿着高档相机一阵乱拍的家伙,即不知道躲避,也不做出任何反应。一丝不挂的小男孩全身脏兮兮黑黝黝的,趴在自己哥哥身上乱蹬。

世界粮食计划署的配餐项目就在这个垃圾场村落当中推行。主要承接粮食计划署配餐项目的机构是一个非政府组织,简称PSE(Pour un Sourire D’enfant,法语,意思是为了孩子们的微笑)。PSE是一个非常神奇的非政府组织。它的经历等会儿再说。这个组织拿到项目之后,免费给垃圾场村落的孩子们提供一顿早饭和一顿午饭,同时还提供一套制服。不过,喂饱孩子们并不是PSE的最终目的。家长们看见孩子们可以获得免费饮食,便放弃了让孩子在垃圾场捡拾垃圾的想法,将他们送到配餐中心。PSE借机每天给孩子们提供半天的教育课程。实际上起到了扩大义务教育的作用。这么做的意义让配餐工作不再局限于提供“嗟来之食”。

有些孩子还没有达到学龄。PSE找到一些合格的幼教老师,陪伴着这些孩子,让他们一起唱歌玩耍。能够入选到配餐项目当中的孩子是幸运的,因为PSE目前的状况还无法做到给垃圾场周围所有的孩子都提供免费饮食和教育。这就是我们在村落周围参观的时候,依旧看到一些孩子在垃圾山上无奈地翻检的原因。

进入到配餐中心之后,正值孩子们正在吃早饭。穿着蓝色花格衬衣的孩子们年龄大多在7-11岁之间。他们从配餐中心领到的早饭是一些米饭,一条鱼以及几片黄瓜。米饭可以添加。另外还有一些穿紫红色衣服的孩子,应该都小于学龄,在老师的组织下大声唱歌。看见我们到来之后,唱得更加起劲了。唱完歌之后,就一个个地排队洗手。而比他们年龄大一些的哥哥姐姐们则在吃完早饭之后轮流洗碗。我采访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女孩父母在乡下,垃圾场居住的亲戚照顾她。由于都是赤贫家庭,女孩来到了配餐中心。她说话非常小声,回答比较简单。由于是通过高棉语转译成英语,周围又是叮叮当当的碗碟声和歌声,有些回答我自己也没听清楚。另外一个是个小男孩,11岁。家庭背景基本与女孩基本相似。不过显然他担任班长之类的职务,说话时抬头挺胸,充满自信,眼神也不躲躲闪闪。后来老师上课的时候,我看见他坐在讲台旁边,有别的小朋友举手的时候,他会代替老师走下讲台询问是由。真是个好样的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的!

说到讲台,就得形容一下这个“教室”。它实际上既是餐厅又是教室。但是最准确的形容方式是“草棚”。一个没有墙,只有天棚的所谓教室。老师的讲台上挂着两块白板,曲里拐弯的高棉文就写在那上面。在早餐的时候,里面乱成一团。孩子们吃饭撒下的饭粒虽然不多,但是仿佛漫天星辰,幸好这个餐厅没有多少苍蝇。想起当年我在农村老家生活的时候,苍蝇简直就是铺天盖地而来,走哪儿都像刮起了龙卷风。后来在回来的车上我说起此事,有个记者开玩笑说,我那时遇上的苍蝇都是“有机苍蝇”和“无公害苍蝇”。

李宁在这里绝对是中心人物。他的重要作用就是摆拍和发表评论。不过正是通过摆拍和评论,我发现这个昔日的体操王子绝对是一个值得好好认识的人物。在活动当中,他没有流露出丝毫矫情和不耐烦的情绪。所有的动作和言论都是自然而发的。在给孩子分发早饭的时候,知道他面前的小女孩只有7岁,他惊讶地说道:“哎呀,跟我女儿年纪一样大!”然后很自然地蹲下去好好地抱了一抱这个女孩儿。

在整个配餐中心,最耀眼的明星却不是李宁,而是那些学龄前的孩子们。他们在不断地唱歌跳舞,姿势和表情都非常cute,让人看罢觉得可爱可怜。当我的照相机对准他们的时候,他们任何一个动作都会让你生出那种无法拒绝的怜爱。转过脸来,你会觉得我们过去多少年里承担的挫折和艰难,心中所积累的郁闷和烦恼,和这群生下来就注定要遭受磨难的孩子相比,实在是轻于鸿毛。他们围着我和唐师曾。我给他们拍照。拍完之后给他们看放大的照片。那些孩子们乐得就像一群小麻雀。一张照片对于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生活未曾经历的一部分。晚上,李宁对此事感慨说:“必须承认,生活有时候就是不公平的。”

PSE在此地的配餐中心展开项目已经很久了。从1997年开始已经援助了3.5万名孩子。采访录音了录下了孩子们唱歌的片段。我想他们的歌声将会成为永久记忆的一部分,会提醒自己好好生活,充满爱心,并善待他人。

这个垃圾场村落已经存在了很久。金边市当局目前已经关闭了这个垃圾场。在10公里外另外建起一座新的垃圾场。新垃圾场不允许周围有新的依靠垃圾为生的村落出现。现在的这个垃圾场村落的人们只好每天徒步或者骑自行车前往新场捡拾垃圾。他们有些人需要凌晨三点钟就爬起来。而没有父母照顾的儿童会更加多。PSE的一个项目负责人说,PSE将会考虑建立一个寄宿学校。这个项目负责人(暂且称呼他为A吧)大学里面的专业是法语。毕业之后就来到了PSE。本来考虑工作两年再换另外一个地方。现在,按照他的说法,“已经离不开了。”他骑着一部价值不到200美元的二手摩托车。“好车需要2000美元。”他说。这是多少个孩子一年的生活费呢?没有答案。

PSE是一个法国人建立起来的非政府组织,也是柬埔寨最大的非政府组织之一。后来我们在PSE职业学校见到了这个法国佬。个儿不高,体型就像个正方体,脸上笑咪咪的。原谅我没空去查看法国佬的名字,但是我迟早会翻出来的。他很了不起的一点是居然放弃了法国籍加入了柬埔寨籍。我想起许多有着外籍背景的在华NGO,我们对待它们的态度有时候颇有一点“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想必不能总是这么简单地看问题吧。

在这样一个贫民窟里,猪狗和鸡四处乱跑。有人在出售煮熟的河蚌,一天下来全家最多只能挣两个美元。让任何一个“帝国主义者”在这里劳碌上多年而不图收入,这可的确需要一点耐心。

话说回来,PSE绝对是柬埔寨NGO势力当中的重要一级。它不但参与了配餐计划,而且在金边还拥有自己的职业培训学校。按照PSE那位A先生的说法,这个职业学校里出来的学生100%不愁就业。当然啦,职业学校培养的人的确是实用型人才,酒店服务、秘书、餐饮、技术工人等等,哪个社会都用得着。我们从配餐中心出来之后,来到PSE的职业学校里吃早饭。这会儿饿劲儿已经过去了,加上去了一趟垃圾场村落,孩子们跟我们挥手告别的感伤场面还历历在目,我没那个兴趣吃早饭。最后喝了一碗粥了事。

PSE的职业学校同样也接受了来自粮食计划署的粮食援助。在这里我们开启了一个仓库,里面堆放着中国援助,从柬埔寨购买的几十吨大米。大米袋子的包装上印着鲜艳的五星红旗。在2010年,援助柬埔寨的2000万美元当中,中国援助了50万美元,可以购买吨粮食。在仓库门口,我们不小心踩在蚂蚁经行的道路上,粮食计划署的官员连连提醒我们,说这里的蚂蚁钻进裤腿之后咬人是够我们喝一壶的,吓得几个人赶快让开。

PSE的职业学校规模非常大,总共有几千号学生。学生的家长们也在这个学校里帮厨或者学习缝纫技术,缝制校服并做一些手工艺品。但是家长们只允许在该校打工六个月,其中大约两周时间用来培训技术。六个月后,掌握一定烹饪和缝纫技巧的妈妈们就必须离开学校,用自己刚刚学会的手艺尝试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一份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这样的事情同样发生在垃圾场村落的配餐中心,为的是在最大的程度上给贫穷的家庭以生存的技术。不过,我们参观的这些项目当中,基本上没有见到成年男子在帮厨打工。这或许是因为柬埔寨在过去几十年的战争当中男性人口大量减少。这个国家的男女比例跟中国的情况刚好相反,但是程度则更为严重。

整个职业学校非常干净。有像样的教室,不过学生们基本上都席地而坐。两层教学楼,二楼通常拿来当作教室,一楼却是开放式的学生食堂,同样没有四壁。我们到达的时候,学生们正在学习的过程当中。有桌椅的学生食堂被当作临时的考场,几十个学生正在皱着眉头考试。在这里,每节课时间是50分钟。早上三节,下午三节。中午还有大约一小时午休时间。因为这个学校并非公立学校,因为可以全天授课,吸引了不少别的学生过来就读。同一级别的公立学校采取的是半天授课的做法,原因不详。估计是政府预算无法支撑更多更大更优良的教师队伍。A负责人自己的孩子都想送到这所职业学校来接受培训了。

PSE的职业学校有不少名人来访,其中包括柬埔寨的皇太后,以及美国共和党前总统候选人、参议员麦凯恩的夫人辛迪麦凯恩,貌似曾经是选美冠军?政府对PSE的职业教育采取了较为理性的管理方式,除了派员检查教育质量之外,一般不干涉学校的运转。关于非政府组织和柬埔寨政府之间的关系,我觉得其实是有一定的借鉴意义的。以后如果有时间,其实可以聊一聊。

午餐之后到粮食计划署的粮库去进行援粮交接仪式,并参观他们的粮库。中国提供的粮食在WFP的食品加工厂里经过加工,和玉米以及白糖等别的营养物混合,制作成营养食品发放给广大的农村地区。同时还参观了一个方便面制作厂。这里面的人正在试制一种新型营养方便面,将首先提供给WFP援助的各种学校里的孩子食用。我不免有点腹诽此举。因为从小吃了太多的方便面,外加这些营养食品仅仅是“试制”就要提供给孩子们食用,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恐怕有人要说我是饱汉不知饿汉饥。WFP的Brett显然也是这么觉得,他路上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用于向我解释为啥要这么做。我于是点头表示理解,嘿嘿。

我在方便面厂家里第一次看到了整条方便面生产流水线。在库房里,打包好的方便面堆积如山。老板介绍说,越南的方便面打进了柬埔寨市场。越南货便宜,竞争力强,柬埔寨本地的方便面现在有些滞销了。

从方便面厂出来之后,腐败了一下,去参观了柬埔寨国家博物馆。博物馆很小,建筑很有佛教特色,里面展出了大量的佛像佛头。整个来说没有引发我的什么思古之幽情。博物馆外不远处即湄公河和洞里萨河的交汇处。金边是柬埔寨四大河流交汇的地方,河水浩浩汤汤,颇有气势。

夜里中国大使馆请客,在金边最好的中餐馆,这里面吃到了一条5公斤重的笋壳鱼。具体是什么名字忘掉了。但是整顿晚饭吃得可谓浪费之极。我也不是说要装什么大尾巴狼说自己是多么富于同情心,吃喝应酬概不可少,否则上哪儿去找有钱的主儿去募捐去要援助?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由许多奇怪的逻辑构成的。外边有人吃不饱,而我们在酒店里觥筹交错就是为了让外边吃不饱的人能够多一点口粮……

不过中国国企在柬埔寨应该有不少项目。按照大使馆商务参赞的说法,其实中国对柬埔寨的投资数量不小。刚开始的时候都是民营企业进来,这些年国企也慢慢进来了。他从前在商务部的时候总是往广西跑东盟博览会,做得是风生水起。刚好我和李宁都是广西人,不免对这些话题感兴趣。本来还想问他一点深入的事情,或者给他单独做个专访。没想到他喝酒喝到后面已经没精神来对付记者了。吃晚饭立刻开车溜掉,弄得我郁闷了一阵。

李宁是个很本色的人。他出门自己背包,在机场帮我们推行李车。大家集体出门坐小面,坐在最后一排也无所谓。那几天里,大家都把他当成一个很普通的长者来看待。他不掩饰不做作,好吃而且健谈,言语之间常带着一些我们南方人熟悉的粗口。这一点在金边以及后来的暹粒都得到了证实。这一顿他本来还想管管自己,到了后来干脆放开肚皮吃喝,最后他形容自己吃到“肚子都顶到膝盖上了”。加上还喝了不少酒,谈性上来了,大说08年奥运会点火背后的轶事。后来回到酒店,因为吃得太多,只好点了一壶红茶消食,开书场,结果又说了大半天。到了晚上10多钟方散。

关键词(Tags): #柬埔寨通宝推:镭射,西瓜子,方解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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