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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我的欧阳姆妈 -- 莫名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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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我的欧阳姆妈

我的欧阳姆妈

平安夜的晚上,和几个朋友在外小聚分手后,回到家已经快12点了。刚想洗洗睡了,电话却响个不停。讨厌,是谁这么不知道时间,这么晚了还来电话?顾不上擦脚,忙不跌的抓起电话,里边传来了欧阳姆妈一连窜的略带气短的浓浓乡音“侬到啥地方去了?阿拉打了一晚上电话了,阿拉芳芳和侬在一起吗?这个小赤佬,打她的手机也不接?”芳芳是欧阳姆妈的小女儿,尽管芳芳已经年近半百了,没办法,在欧阳姆妈的眼里,她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芳芳确实是刚和我分手,看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忙说:“侬放心好啦,她马上就该到家了。”正说着,电话里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欧阳姆妈是我家刚来北京时的老邻居,也是我打小崇拜的偶像,用现在的话说,我该一直是她的粉丝。现已80多岁了的欧阳姆妈个子小小人瘦瘦的,一头的白发,但干净利落,举手投足还是能处处透出她的精明能干。我家从上海迁到北京,就和欧阳姆妈成了门对门的邻居。那时的我还是个孩子。在我的眼里,欧阳姆妈是那样的漂亮,梳着两条粗粗的大辫子,还满肚子是学问,从来问不倒(当然,当时的我们也提不出什么超水平的问题)。她家的墙上挂着一溜儿的奖状,一水全是欧阳姆妈的。这些倒不是我崇拜她的主要原因,让我喜欢她,主要是缘于她的仗义,她的爱心。

我们住的是一个一进套一进的大大小小五个四合院组成的大四合院(90年代初拆迁了,真有点可惜),高高的大红门内里住了近30户,全是为了支援首都建设,举家从上海迁来北京的。俗话说,孩子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一点不假,小时候,我最爱吃的就是别人家的饭。那时候,谁家的日子过得都挺紧巴,虽说父母有工作吃饱不成问题,但肚里的油水着实少得可怜。经常是在下午4、5点做晚饭的时候,不用任何人招呼,我们这些小孩就会一个院窜一个院的,到处搜罗谁家在做好吃的。甭说,孩子的鼻子还真灵,不管谁家做什么好吃的,一般都逃不出我们的手心。只要是侦察清楚了,我们就会搬着小板凳,聚集在那家门前,找各种理由赖着不走,直到蹭着了块肉或是口鱼什么的。当然多数时候,大家都会白忙和,因为那家的大人一定会用各种办法把我们撵走,然后关起门来,看着自家的孩子狼吞虎咽的干掉那点少得可怜的油腥。唯独在欧阳姆妈家,每当这时候,她都会一边骂着我们这群小赤佬,一边往锅里加着水,让每个孩子都能喝到一口热乎乎的肉汤。我是她家的近邻,自然更好些。

那时的我长的又小又瘦,脸色黄黄,有时还会出现一块块白斑,大人们说是因为我的肚里有虫。一次学校组织打虫,每人发了一大包的白药片,整整36片(记得好清楚啊,终身难忘!)。我天生嗓子眼小,死活咽不下那些大白药片,守着我家的热水瓶,溜溜小半天,喝得两个瓶儿空空,喝得我肚皮鼓鼓,吞下的药片不过是个零头。那天欧阳姆妈正发烧在家,见我端着大搪瓷缸过来讨水,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一边为我倒水一边打趣说,“侬这个小赤佬,每次都说借水,什么时候还过呀?”。她拍拍我圆滚滚的肚皮,接过了那一把的白药片,拿起杆面杖,一片片压成碎末,又从碗柜里拿出一个鸡蛋,把药和在里边,给我摊了一张药片鸡蛋饼,强迫我吃了下去。当年打虫药的效果就甭提了!同学中无一人见效,我也巴巴的看了又看,全然是白辛苦一场。但当欧阳姆妈问起时,我撒了谎,比划着打下好几条呢,为此,欧阳姆妈高兴了好几天。

后来,院子里搬来了温阿姨一家,当时的我只知道她们是印尼华侨,在印尼排华期间回国的。温阿姨特别不爱说话,她家的孩子比我们小许多,不太合群,所以我们虽然同住一个小院,接触并不多。但是那一次,一向慈眉善目、低声细语的温阿姨,下手那样狠地打孩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叫声,让人毛骨悚然,至今难以忘怀。当时,我们都吓坏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该如何办?只记得这时欧阳姆妈出现了,她一把抢过温阿姨高举在空中的大扫把,严厉地斥责说,“孩子吃一根冰棍有什么错?是谁这么多事!”温阿姨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哭得是那样的伤心。后来我们才知道,温阿姨一家吃困补,固定每月5块钱。那次孩子在外边吃了一根冰棍,不知被什么人发现告到了单位,差点造成停发,才让温阿姨急成了那样。后来又是欧阳姆妈找到了单位,反映她家确实生活困难,才平息了那场风波。现在的孩子根本不能想像,当时5块钱对一个困难家庭的重要(那时北京地区的最低生活标准可能是8块钱)。为了欧阳姆妈的挺身而出,换句话也可以说是为了她的多事和说话的不注意,好长一段时间,好几位家长不让孩子再和芳芳她们一块玩了。

但是,我却更加佩服欧阳姆妈了。也许,就是因为这些,虽然我们早已分开多年了,我们的友谊一直保持至今,就像一家人。

忠心祝愿我的欧阳姆妈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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