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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排骨式留学 赴日准备篇一 -- 冰排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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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排骨式留学 赴日准备篇五(完)

伴随着寒冷,2003年的新年也悄悄来临了。排骨的生活也开始规律了些,每天冒着寒风在大学里看上几个小时的日语,碰到外教或同学们就练习练习日语口语,平时做做日语家教,看着认真学习的学生们,心态也平和了很多。当然,最多的时候还是上日语论坛看看关于日本的帖子,

web、东京功略、老板这些留学前辈的帖子都是排骨必看的内容。要是碰上web和老板的网上掐架,就如同高手过招一样过瘾,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精彩纷呈,看得排骨如醉如痴。加上两人时不时地会用日语抬杠,排骨很多时候都要捧着字典看帖子,学到了不少东西的同时也放下了浮躁的心情。

签证没下来的时候排骨几乎每天晚上都辗转难眠,一天不知道结果就一天不安稳。但当签证真的下来了,去日本留学的梦即将成为现实的时候排骨却又有些患得患失。经过4个月的漫长等待,留学的签证终于下来了,真的要去日本了,排骨开始默默得准备自己的行李。一直被蒙在鼓里的父亲看见排骨房间里的大行李箱的时候也察觉出了什么,终于有一天憋不住了问:“你要去哪儿?”

“日本东京。”回答的时候排骨心里非常平静,没有一丝不安。

“噢。”父亲有点怅然,虽然他很可能早已经知道“签证已经下来了么?”

“下来了,机票也订好了,下个月3号走。”

“是嘛,真快啊。。。。。”父亲本来就不善于言语,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正在收拾行李的我,当发现我的各种字典和日语书都快把行李箱装满的时候忍不住说“你多带些衣服,东京的纬度高,比南京冷很多,书以后可以给你邮过去。”

“没关系,我这个人抗冻,这么多年的冬天都是一件单衣就过来了,不用担心。”我笑了笑。父亲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了。

一周后的一天,当我晚上回来的时候发现行李箱已经被重新整理过了,原本满行李的书只保留了一本常用字典和几本语法书,其余的都被单独拿了出来打好了包裹。冬夏两季的换洗衣服和各种生活必需品把行李箱塞得满满的,并且放的井井有条,粗线条的排骨是肯定不可能把这么多东西放进行李箱的。

“都是你爸爸帮你放的。”妈妈把我拉到一边悄悄的对我说。“去说声谢谢吧。”说完把我推进了父亲的房间。

这么多年,排骨从来没想过对父母说声谢谢,一下子脸就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在看报纸的父亲看见我进来,摘下老花镜“有事么?”

“嗯。。。。。”我有点手足无措“还没吃饭吧?”这话一出口,排骨就觉得后悔,废话,现在还不到6点,我们家吃饭的标准时间是6点半到7点左右,这个点,饭还没上锅呢。

“………没呢,你今天又不准备在家吃饭么?”父亲看着我

说起来,排骨已经快一个多月没在家里吃过晚饭了,听说排骨要出国了,朋友都是轮流请客,就没怎么和父母碰面,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些愧疚。

“今天……我们出去吃吧。”我建议道,“我看到对面刚刚开了家川菜馆,听说很不错,你不也喜欢吃辣的么?”

父亲看看我,想了想:“好吧,那你就带路吧。”

在刚开的四川餐馆里吃完了晚饭,走在回家的路上,虽然3月的南京依然有些寒冷,但春天的气息早已悄然来临,袭袭晚风吹在身上,让人格外舒畅。母亲挽着我的手,在前面走着,父亲倒背着双手跟在后面,皎洁的月光将一家人的影子拧在了一起。再有几天我就要出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在回来,母亲身体已大不如前,却又愿服老,还像年轻时候跑业务那样东奔西走,并且能省就省,不管拿多重的东西都不愿打车。父亲是个孝子,照顾奶奶可谓精心尽力,但对母亲显得有点不够关心,又想起老板和我说过的了日本多给家里打打电话的话,心里酸酸的。虽说儿行千里母担心,但出门在外的子女又何尝不担心家中的父母?以后象这样陪着父母的日子越来越少了,想到这里不由得握紧了母亲的手。

“你去日本要带多少钱去?”母亲突然发话问到。

“你给我20万日元就够了。”这点排骨早就考虑过了,钱自然是多多益善,但排骨不想给家里添太多负担,算算有个20万也差不多了。

“20万?会不会太少了?”母亲担心地看着我,“我问过隔壁老张他们家,前年小张去日本留学的时候带了80万最后都不够呢。”

“您放心吧,小张去日本的时候连日语56个假名都认不全,去年回国的时候日语还没我水平高呢,我日语都过一级了,到日本就可以去工作,而且我住学校寮,一个月就三万日元,20万至少可以过三个月呢,过渡一下足够了。”我满不在乎的说着,说实话能不能一到日本就找到工作我心里也没底,不过我相信欢乐银熊和我说的,在日本没有饿死的,只要真的去找肯定能找到。

母亲还想再说什么,被身后的父亲阻止了,一家三口就这样默默地走着,没有再说话。

回到家里,接到了中介老钱的电话,反签也下来了。

4月3日,我登上飞往日本的飞机。

临行的前一天,父母陪我在机场附近的酒店里住了下来。因为我的坚持,只换了20万日元,2万日元放进了随身钱包,剩下的18万放在一个信封里装进了随身的背包。再三确认不会掉出来之后,父母才放心的把背包交给我。第二天在候机室前和父母道别的时候,母亲才松开了一直拉着我的手。

“如果在日本觉得不好的话你就回来吧,别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听到这一句话,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急忙转过身,拖着行李走进候机室没敢再看父母一眼,那一刻我才发现,我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坚强。

随着呼啸声飞机冲向了蔚蓝的天空,望着越来越小的浦东机场,我再也没有克制住自己的眼泪。就在我刚刚确认背包里日元的时候,我才发现厚厚的信封里装着的不光是18万日元,还有4千美元。

三个小时之后,飞机在千叶成田机场降落了。旅客们都排着队等候着出关,好多人还带着口罩,这让初来乍到不知道花粉症为何物的我觉得新奇。一同来日本留学的几个人都抓了瞎,纷纷跟着我不敢乱跑,而我俨然成了这个小团体里的带头大哥。

“排骨老师啊,‘重症急性呼吸器症候群’是什么意思啊?”一个我以前的学生问我。

排骨随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确实,不远处黄色的标语写的很清楚。让从中国来的旅客中有发烧咳嗽等症状的人立刻和机场工作人员联络。详细看了看症状,不过是肺炎嘛,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么?而且还规定是从中国来的,看了心里就不舒服。也许这就是常说的歧视吧。

“别理它,和我们没关系。”说完我再也没有多看一眼,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到,此时还无人知晓的‘重症急性呼吸器症候群’就是一个月之后让人谈而色变的非典,而此时在中国大陆蔓延开来。

出关的时候我还担心会开箱检查行李,那样的话父母准备的火腿香肠等估计都保不住。推着行李走到检查口的时候还有点提心吊胆。工作人员接过护照看了看:“留学生?”

“是的,从今天开始就要让日本多多关照了。”我用日语回答道。工作人员笑了,手一挥放行。看来机场对留学生还是比较客气的。

走出机场,迎面就看到国书日语学校的牌子,举着牌子的是位胖乎乎带着小圆眼镜留着小胡子的日本男子。圆圆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给人一种好感。看到我迎面走来用中文和我打招呼“是从南京来的么?”

这个日本人中文说的很好,名字叫小野。今天一共要来4批学生,我们南京来的是最后一批。上了车才发现车上已经坐了20多人,都是来自韩国中国各地的学生,互相都不认识,也不怎么说话。刚开始小野为了解闷和我们说话,看我们没什么兴趣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而我一直睁大眼睛盯着窗外,想看看真实的日本是不是和印象中的日本一样。

机场到我们住的地方有3个小时的路程,很多人都因为旅程的劳累昏昏欲睡。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里亮起了各种色彩,开始展现它夜晚的活力。料理店门口的彩旗上打着“カツ丼500円、牛丼290円”之类的宣传时不时地在眼前一闪而过,不会做饭的我开始计算起自己的生活成本起来。

进了市内,车上了高架,两边被高高的隔音板挡了起来只能看见前方的路一直延伸出去,不知道何处是终点。我摸摸放在包里装钱的信封,打了个哈欠,不由得合上了疲劳已久的眼睛。

冥冥中我突然想到了鲁迅的话,“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自己今后的留学之路会是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唯一能做到的,只有脚踏实地认真面对吧。

2003年4月3日,排骨开始了自己的留学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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