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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评倚天屠龙记中的赵敏(一至结束) -- 方解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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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评倚天屠龙记中的赵敏(十四)

家乡有个算命的瘸子,生就油光水滑红光满面的嘴脸,一双眼睛滴溜滴溜的转,总是带着谄媚的笑。这个瘸子就指望着口才吃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倒是挣的钱不少,天天骗那些占卜问卦者。这瘸子近些年的骗钱绝招是,见了什么年轻人,都说这人要娶的不是自己最想娶的或者要嫁的不是自己最想嫁的。这一招是非常的灵光,各位可以想一下是不是这样。

人总是不知足的,反而距离越近,心里却越容易疏远。如张无忌和赵敏,两个人的心原本应该是十分贴近的,但是因为种种阴差阳错和个人的立场,反而疏远了。张无忌却觉得周芷若才是适合自己的唯一女子。在假设赵敏阴狠的前提下,赵敏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而此刻赵敏还可以做什么呢?除了用自己的真诚和努力去证明自己外怕是没有什么办法了。

这些天看漫画,回想过去的一些读书感悟,又想起了一个好朋友对我讲过的他们老师的话:“若是夫妻要相敬如宾,这样的夫妻一定不是好夫妻。”张无忌对待周就是这样。在周面前,他表现的是一个不完整的自己,要有大丈夫气概,要做完美的追求权势的英豪,要搭救周还要表现的负责任。而对待赵敏,他却自然的多,他可以表露出自己的困惑迷茫,可以像一个孩子,可以发泄自己的不满,还可以打情骂俏。然而,他却不会像对待周那样调情,用搂搂抱抱和亲昵来故意突出自己对周的感情,他对赵敏的感情是纯出于自然的表露。

而今赵敏是生死关头。虽然此刻她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是张无忌对待她的方式将决定她日后的路。但是她自己却浑然不觉。她只见到张无忌非常高兴,哪里还想起来过去的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权谋?在此刻她还原成一个孩子,也使自己毫无保护的暴露在张无忌眼前。此刻张无忌对她的种种都伤在心上,张无忌这个滥好人呢却毫不知情。

张无忌听得群丐去远,庙中再无半点声响,于是从鼓中跃了出来。赵敏跟着跃出,理一理身上衣衫,似喜似嗔地横了他一眼。张无忌怒道:“哼,亏你还有脸来见我?”赵敏俏脸一沉,道:“怎么啦?我甚么地方得罪张大教主啦?”张无忌脸上如罩严霜,喝道:“你要盗那倚天剑和屠龙刀,我不怪你!你将我抛在荒岛之上,我也不怪你!可是殷姑娘已然身受重伤,你何以还要再下毒手!似你这等狠毒的女子,当真天下少见。”说到此处,悲愤难抑,跨上一步,左右开弓,便是四记耳光。赵敏在他掌力笼罩之下,如何闪避得了?啪啪啪啪四声响过,两边脸颊登时红肿。

  赵敏又痛又怒,珠泪滚滚而下,哽咽道:“你说我盗了倚天剑和屠龙刀,是谁见来?谁说我对殷姑娘下了毒手,你叫她来跟我对质。”张无忌愈加愤怒,大声道:“好!我叫你到阴间去跟她对质。”左手圈出,右手回扣,已叉住了她项颈,双手使劲。赵敏呼吸不得,伸指戳向他胸口,但这一指如中败絮,指上劲力消失得无影无踪。霎时之间,她满脸紫胀,晕了过去。张无忌记着殷离之仇,本待将她扼死,但见了她这等神情,忽地心软,放松了双手。赵敏往后便倒,咚的一声,后脑撞在大殿的青石板上。过了好一阵,赵敏才悠悠醒转,只见张无忌双目凝望着自己,满脸担心的神色,见她睁眼,这才吁了一口气。

[试想此刻若是扼杀了赵姑娘,何来后面的故事?一条无辜的生命,莫说是如此美丽聪慧,就是一般的姿容,张大教主焉得抬手便出杀意?何况那可不是一般的手段,是拿手去掐啊,虎口扼着粉颈娇颌,与其说是憎恶之极不如说是爱之愈深责之弥切。张大教主为何不出掌一下震死拉倒?非要“掐”,想到二人初次在地窟里的相较,那次是差点把赵敏闷死,两次都一样的暧昧。]

[而张大教主理所当然的是无法将这个美丽而狠毒的赵姑娘杀掉的。不但不能,反而内心不由自主的牵挂她的安危。所以也就很快停了手,与其是给赵敏留一条生路,不如说是给自己留条感情的活路。张无忌此刻潜意识里最希望的,怕是赵的无辜吧。]

赵敏问道:“你说殷姑娘过世了么?”张无忌怒气又生,喝道:“给你这么斩了十七八剑,她……她难道还活得成么?”赵敏颤声道:“谁……谁说我斩了她十七八剑?是周姑娘说的,是不是?”张无忌道:“周姑娘决不在背后说旁人坏话,她没亲见,不会诬陷于你。”赵敏道:“那么是殷姑娘自己说的了?”张无忌大声道:“殷姑娘早不能言语了。那荒岛之上,只有咱们五人,难道是义父斩的?是我斩的?是殷姑娘自己斩的?哼,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怕我跟我表妹结为夫妇,是以下此毒手。我跟你说,她死也好,活也好,我都当她是我妻子。”赵敏低头不语,沉思半晌,又问:“你怎地回到中原来啦?”张无忌冷笑道:“那倒多蒙你的好心了,你派水师到岛上来迎接我们,幸好我义父不似我这等老实无用,我们才不堕入你的奸计。你派了炮船候在海边,要开炮轰沉我们座船,这番心计却是白用了。”赵敏抚着红肿炙热的面颊,怔怔的瞧着他,过了一会,眼光中渐渐露出怜爱的神色,长长叹了口气。

[赵敏知道了张的笨拙超出自己的想象,听着张无忌对殷离的告白,岂有不伤心之理?张无忌虽然素来明白赵的心地和对自己的感情,却还是够不通情理;想来未上岛之时,赵敏努力搭救周芷若;在岛上的时候,殷离已奄奄一息,虽有好转,尚在危险中;对赵敏最有好处的策略是在未上岛的时候,暗杀周芷若;在岛上想办法造成形势延误殷离的抢救,岂不是可以全身而退,从而得到张无忌?何必搞的那么明显?若是为了倚天屠龙,大可以和波斯人联手做掉其他人,而这种情况下,不但保留了张和谢逊两个劲敌无法安持宝刀宝剑,也无法得到张无忌,可谓一举两失。谢逊他们把蒙古船上的人杀掉,故赵敏未得消息,也未对张无忌出现有心理准备。猝不及防,故没有想到情况如此险恶。此刻她蒙受大冤屈却还在想张无忌的善良受欺,还能怜爱的看着张,实在是本心善良和深爱张的表现。]

  张无忌生怕自己心动,屈服于她美色和柔情的引诱之下,将头转了开去,突然一顿足,说道:“我曾立誓为表妹报仇,算我懦弱无用,今日下不了手。你作恶多端,终须有日再撞在我的手里!”说着大踏步便走出庙门。

[此刻张无忌生怕心动却已经心动。怕赵敏以美色和柔情来引诱他,可是赵敏何时曾像周那样来引诱过张呢?张无忌够懦弱,想一走了之,把自己的思想包袱拖到以后,却不知道,他想拖也拖不了,赵敏不会给他拖延时间的机会了。]

  他走出十余丈,赵敏追了出来,叫道:“张无忌,你往哪里去?”张无忌道:“跟你有甚么相干?”赵敏道:“我有话要问谢大侠和周姑娘,请你带我去见他二人。”张无忌道:“我义父下手不容情,你这不是去送死?”赵敏冷笑道:“你义父心狠手辣,可不似你这等胡涂。再说,谢大侠杀了我,你是报了表妹之仇,岂不是正好偿了你的心愿?”张无忌道:“我胡涂甚么?我不愿你去见我义父。”

[赵敏心知谢逊定是明白人,况且他和张无忌同见事情的真实情况,他定能看出奥妙。周芷若虽然有嫌疑,但是不见她的话也定然说不清自己的委屈。没有想到张竟然不欲自己去见谢逊,一个合乎逻辑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实施呢?只有一个原因:张不欲自己去送死。赵敏的冷笑是笑话,是讥讽,没有想到张无忌可真是够真心,“我不愿你去”道出了真言。这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胜过他和周说的多少绵绵情话。]

  赵敏微笑道:“张无忌,你这胡涂小子,你心中实在舍不得我,不肯让我去给谢大侠杀了,是也不是?”张无忌给她说中了心事,脸上一红,喝道:“你别罗唆!我让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最好离得我远远的,别叫我管不住自己,送了你性命。”赵敏缓缓走近,说道:“我这几句话非问清楚谢大侠和周姑娘不可,我不敢在背后说旁人坏话,当面却须说个明白。”张无忌起了好奇之心,问道:“你有甚么话问他们?”赵敏道:“待会你自然知道。我不怕冒险,你反而害怕么?”

[既然是恶人,为何不能除之而后快偏偏还要管住自己?张大教主竟然还知道脸红。赵敏此刻已经有了推论,只是不能指出,定要用事实用推断给张一个答案。此刻她是以性命相搏;若是周痛下杀手会如何?若是谢逊不知情况不信她言如何?若是张无忌拗不过还要和自己结仇如何?她都顾不上了,要赌上一把,她手中的牌非其他,乃是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仅有的武功。]

张无忌略一迟疑,道:“这是你自己要去的,我义父若下毒手,我须救不得你。”赵敏道:“不用你为我担心。”张无忌怒道:“为你担心?哼!我巴不得你死了才好。”赵敏笑道:“那你快动手啊。”张无忌呸了一声,不去理她,快步向镇甸走去。赵敏跟在后面。两人将到镇甸,张无忌停步转身。说道:“赵姑娘,我曾答应过你,要给你做三件事。第一件是为你找屠龙刀,这件事算是做到了。还有两件事未办。你见我义父,那是非死不可。你还是走罢,待我替你办了那两件了,再去会我义父不迟。”

[一场窦娥冤霎时烟消云散,两个人又在向打情骂俏发展了。张无忌是内心纯厚的人,再次给自己找理由,想说服自己不杀并且放走赵敏。感情不是一个人能左右的了的。如此聪明的赵敏焉有看不出的道理?]

  赵敏嫣然一笑,说道:“你在给自己找个不杀我的原因,我知道你实在舍不得我。”张无忌怒道:“就算是我不忍心,那又怎样?”赵敏道:“我很喜欢啊。我一直不知你是否真心待我,现下可知道了。”张无忌叹了口气,道:“赵姑娘,我求求你,你自个儿走罢。”

[此刻是寻仇的人求仇人赶紧走。这一举动在江湖上少见!赵敏的高兴欲何如也?可是这次不见谢逊的话,此冤欲雪何日?所以她还是坚持,要赌这一把。]

赵敏摇头道:“我一定要见谢大侠。”张无忌拗她不过,只得走进客店,到了谢逊房门之外,在门上敲了两下,叫道:“义父!”口中叫门,身子挡在赵敏之前,叫了两声,房中无人回答。张无忌一推门,房门却关着,他心下起疑,暗想以义父耳音之灵,自己到了门边,他便在睡梦之中也必惊醒,若说出外,何以这房门却又闩了?当下手上微微使劲,拍的一声,门闩崩断,房门开处,只见谢逊果不在内。但见一扇窗子开着一半,想是他从窗中去了。他走到周芷若房外,叫了两声:“芷若!”不听应声,推门进去,见周芷若也不在内,炕上衣包却仍端端正正的放着。张无忌惊疑不定:“莫非遇上了敌人?”叫店伴来一问,那店伴说不见他二人出去,也没听到甚么争吵打架的声音。张无忌心下稍慰:“多半是他二人听到甚么响动,追寻敌踪去了。”又想谢逊双目虽盲,然武功之强,当世已少有敌手,何况有一个精细谨慎的周芷若随行,当不致出甚么岔子。他从谢逊窗中跃了出去,四下察看,并无异状,又回到房中。

[此时便是谢逊消失之谜的现场。炕上衣包放着,内里有宝刀宝剑否?精细如赵敏,却也没有想到要去翻那些东西吧,任何等聪明的人也不知道刀剑会断开。她此刻只是大部分喜悦着张无忌是如此在乎自己,小部分担忧自己的冤屈如何洗雪。]

赵敏道:“你见谢大侠不在,为甚么反而欣慰?”张无忌道:“又来胡说八道,我几时欣慰了?”赵敏微笑道:“难道我不会瞧你的脸色么?你一推开房门,怔了一怔,绷起的脸皮便放松了。”张无忌不去睬她,自行斜倚在炕上。赵敏笑吟吟的坐在椅中,说道:“我知道你怕谢大侠杀我,幸好他不在,倒免得你为难。我知道你真是不舍得我。”张无忌怒道:“不舍得你便怎样?”赵敏笑道:“我欢喜极了。”张无忌恨恨的道:“那你为甚么几次三番的来害我?你倒舍得我?”赵敏突然间粉脸飞红,轻声道:“不错,从前我确想杀你,但自从绿杨庄上一会之后,我若再起害你之心,我敏敏特穆尔天诛地灭,死后永沦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得超生。”张无忌听她起誓的言语甚是郑重,便道:“那为甚么你为了一刀一剑,竟将我抛在荒岛之上?”赵敏道:“你既认定如此,我是百口难辩,只有等谢大侠、周姑娘回来,咱们四人对质明白。”张无忌道:“你满口花言巧语,只骗得我一人,须骗不得我义父和周姑娘。”

[张无忌是无话可说,没有话了就诘问赵敏怎么舍得杀他,自己把话往重要处引。即使赵敏把心掏给他,他此刻也未必能相信,然而,他心里面是希望相信的啊。]

  赵敏笑道:“为甚么你就甘心受我欺骗?因为你心中喜欢我,是不是?”张无忌忿忿的道:“是便怎样?”赵敏道:“我很开心啊。”张无忌见她笑语如花,令人瞧着忍不住动心,而她给自己重重打了四个耳光后,脸颊兀自红肿,瞧了又不禁怜惜,便转过了头不去看她。赵敏道:“在庙里耽了半日,肚里好饿。”叫店伴进来,取出一小锭黄金,命他快去备一席上等酒菜。店伴连声答应,水果点心流水价送将上来,不一会送上酒菜。

[张无忌此刻开始重新温情了,却又要装着心硬,所谓的君子,所谓的老实人,有时是如此的可笑可气!倒是赵敏实际,及时享受人生,不似张那样死板。]

  张无忌道:“咱们等义父回来一起吃。”赵敏道:“谢大侠一到,我性命不保,还是先吃个饱,待会儿做个饱鬼的好。”张无忌见她话虽如此说,神情举止之间却似一切有恃无恐的模样。赵敏又道:“我这里金子有的是,待会可叫店伴另整酒席。”张无忌冷冷的道:“我可不敢再跟你一起饮食,谁知你几时又下十香软筋散。”赵敏脸一沉,说道:“你不吃就不吃。免得我毒死了你。”说罢自己吃了起来。

[赵敏又在玩笑,但是心里面的确是把宝押在了谢逊身上。张无忌拒绝吃她的酒席,这很伤害了她。此情此景,想起当日小酒店,她一定非常伤心了。]

张无忌叫厨房里送了几张面饼来,离得她远远的,自行坐在炕上大嚼。赵敏席上炙羊烤鸡、炸肉脍鱼,菜肴极是丰盛。她吃了一会,忽然泪水一点点的滴在饭碗之中,勉强又吃了几口,抛下筷子,伏在桌上抽抽噎噎的哭泣。她哭了半晌,抹干眼泪,似乎心中轻快了许多,望望窗外,说道:“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那韩林儿不知解向何处,若是失了他的踪迹,倒是不易相救。”

[每一次看到此处我的心里的伤痛无言可以形容。此时赵敏的伤心是真正的伤心,她素来少伤感,如此的坚强的人,曾经了如此多的风波,出生入死,自己恋慕的人却毫无信任自己和疼爱自己的意思,还是半个仇人外加半个路人,又被栽赃陷害,离家千里,无依无靠,只能仰仗这个糊涂的人留自己活命,不要把自己当作仇人。但是此刻她竟然还在想着别人,竟然一个小小的韩林儿也涌上心头,牵挂着他的生死。赵敏胸襟之阔,虑事之周,实在少见。]

张无忌心中一凛,站起身来,道:“正是,我还是先去救了韩兄弟回来。”赵敏道:“也不怕丑,人家又不是跟你说话,谁要你接口?”张无忌见她忽嗔忽羞,忽喜忽愁,不由得心下又是恨,又是爱,当真不知如何才好,匆匆将半块面饼三口吃完,便走出去。

[此刻赵敏再次动了小女生脾气,张无忌心中的爱意再次涌上来,却还是只能嘴硬。]

赵敏道:“我和你同去。”张无忌道:“我不要你跟着我。”赵敏道:“为甚么?”张无忌道:“你是害死我表妹的凶手,我岂能和仇人同行?”赵敏道:“好,你独自去罢!”

张无忌出了房门,忽又回身,问道:“你在这里干么?”赵敏道:“我在这儿等你义父回来,跟他说知你救韩林儿去了。”

张无忌道:“我义父嫉恶如仇,焉能饶你性命?”赵敏叹了口气,道:“那也是我命苦,有甚么法子?”张无忌沉吟半刻,道:“你还是避一避的好,等我回来再说。”赵敏摇头道:“我也没甚么地方好避。”张无忌道:“好罢!你跟我一起去救韩林儿,再一起回来对质。”

[还是牵念着赵的安危,张无忌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赵敏笑道:“这是你要我陪你去的,可不是我死缠着你,非跟你去不可。”张无忌道:“你是我命中的魔星,撞到了你,算是我倒霉。”

赵敏嫣然一笑,说道:“你等我片刻。”顺手带上了门。过了好一会,赵敏打开房门,却已换上了女装,貂皮斗篷,大红锦衣,装束极是华丽,张无忌没想到她随身包裹之中竟带着如此贵重的衣饰,心想:“此女诡计多端,行事在在出人意表。”赵敏道:“你呆呆的瞧着我干么?我这衣服好看么?”张无忌道:“颜如桃李,心似蛇蝎。”

  赵敏哈哈大笑,说道:“多谢张大教主给了我这八字考语。张教主,你也去换一套好看的衣衫罢。”张无忌愠道:“我从小穿得破破烂烂,你若嫌我衣衫褴褛,尽可不必和我同行。”赵敏道:“你别多心。我只是想瞧瞧你穿了一身好看的衣衫之后,是怎生一副模样。你在这儿稍待,我去给你买衣。反正那些花子走的是入关大道,咱们脚下快一些,不怕追不上。”也不等他回答,已翩然出门。

  张无忌坐在炕上,心下自责,自己总是不能刚硬,给这小女子玩弄于掌股之上,明明是她害死了我表妹,仍是这般对她有说有笑,张无忌啊张无忌,你算是甚么男子汉大丈夫?有甚么脸来做明教教主、号令群雄?

[事实上,张无对赵敏的忌惮及不能尽心任之,实在是多出于一种自己的挫败感。周貌似软弱,容易掌控,大大满足了他的大男子主义的自尊,令他觉得可以相信;而换了赵敏,刚强聪颖,无人能及,他便先生三分忌惮,即使是再爱自己,再作出牺牲,他也常疑心赵敏有诡计。这种心态一定程度上也掩盖了他对赵敏的感情。]

  久等赵敏不归,眼见天色已黑,心想:“我干么定要等她?不如独个儿去将韩林儿救了。”转念又想:倘若她买了衣衫回来,正好撞上谢逊,被他立时一掌击在天灵盖上,脑浆迸裂,死于非命,衣衫冠履散了一地,想到这等情状,不自禁的心悸。

[此刻情不自禁的关心,才是真关心。另外也渴望看到她美丽的身影吧。]

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只是胡思乱想,直到脚步细碎、清香袭人,赵敏捧了两个包裹,走进房来。张无忌道:“等了你这么久!不用换了,快去追敌人罢。”赵敏微笑道:“已等了这许多时候,也不争在这更衣的片刻。我已买了两匹坐骑,连夜可以赶路。”说着解开包裹,将衣裤鞋袜一件件取将出来,说道:“小地方没好东西买,将就着穿,咱们到了大都,再买过貂皮袍子。”张无忌心中一凛,正色道:“赵姑娘,你想要我贪图富贵,归附朝廷,可乘早死了这条心。我张无忌是堂堂大汉子孙,便是裂土封王,也决不能投降蒙古。”赵敏叹了口气,说道:“张大教主,你瞧这是蒙古衣衫呢,还是汉人服色?”说着将一件灰鼠皮袍提了起来。张无忌见她所购衣衫都是汉人装束,便点了点头。赵敏转了个身,说道:“你瞧我这模样是蒙古的郡主呢,还是寻常汉家女子?”张无忌心中怦然一动,先前只觉她衣饰华贵,没想到蒙汉之分,此时经她提醒,才想到她全然是汉人姑娘的打扮。只见她双颊晕红,眼中水汪汪的脉脉含情,他突然之间,明白了她的用意,说道:“你……你……”

  赵敏低声道:“你心中舍不得我,我甚么都够了。管他甚么元人汉人,我才不在乎呢。你是汉人,我也是汉人。你是蒙古人,我也是蒙古人。你心中想的尽是甚么军国大事、华夷之分,甚么兴亡盛衰、权势威名,无忌哥哥,我心中想的,可就只一个你。你是好人也罢,坏蛋也罢,对我都完全一样。”

[此刻赵敏的倾诉是真的明示了她下一步的打算。一声无忌哥哥更是叫醒了张的感情。]

张无忌心下感动,听到她这番柔情无限的言语,不禁意乱情迷,隔了片晌,才道:“你害死我表妹,是为了怕我娶她为妻么?”

赵敏大声道:“殷姑娘不是我害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便是这句话。”张无忌叹了口气,道:“赵姑娘,你对我一番情意,我人非木石,岂有不感激的?但到了今日这步田地,你又何必再来骗我?”

[此时张无忌再次疑到此处,张无忌的无谋略也太不像话了。仅仅有这种逻辑,如何号令武林?而面对赵敏,仅仅一个感激,又如何能表达出他内心的真实感受?]

赵敏道:“我从前自以为聪明伶俐,事事可占上风,哪知世事难料。无忌哥哥,今天咱们不走了,你在这儿等谢大侠,我到周姑娘的房中等她。”张无忌奇道:“为甚么?”赵敏道:“你不用问为甚么。韩林儿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担保一定救他出来便是。”说着翩然出门,走到周芷若房中,关上了房门。

[赵敏心里怕是想,周芷若见到自己第一面必定想花招抵赖,倒不如自己先藏起来,张无忌素来坦荡荡,一定会追问具体情况,周面对张无忌可以抵赖的余地就减小。况且也较不伤她面子,也可以避免自己在旁边逼供或者诱供的嫌疑。]

张无忌一时捉摸不到她用意何在,斜倚炕上,苦苦思索,突然想起:“莫非她已料想到我和芷若已有婚姻之约,因此害了我表妹一人不够,又想用计再害芷若?莫非那玄冥二老离开弥勒佛庙之后,便到这客店中来算计我义父和芷若?”一想到玄冥二老,登时好生惊恐,鹿杖客和鹤笔翁武功实在太强,谢逊纵然眼睛不盲,也未必敌得过任何一人。他跳起身来,走到赵敏房外,说道:“赵姑娘,你手下的玄冥二老哪里去了?”赵敏隔着房门道:“他二人多半以为我脱身回去关内,向南追下去了。”张无忌道:“你此话可真?”赵敏冷笑道:“你既不信我的话,又何必问我?”张无忌无言可对,呆立门外。

[赵敏实在是讨厌再度被怀疑了,反倒不如这次一次把张无忌的疑心给扫荡了。]

赵敏道:“假若我跟你说,我派了玄冥二老,来这客店中害死了谢大侠和你心爱的周姑娘,你信是不信?”这两句话正触中了张无忌心中最惊恐的念头,立即飞足踢开房门,额头青筋暴露,颤声道:“你……你……”赵敏见他这等模样,心下也害怕起来,后悔适才说了这几句言语,忙道:“我是吓吓你的,决没那回事,你可别当真。”张无忌凝视着她,缓缓说道:“你不怕到客店中来见我义父,口口声声要跟他们对质,是不是你明知他二人现下已不在人世了?”说着走上两步,和她相距不过三尺,只须手起一掌,立即便能毙她于掌底。

  赵敏凝视着他双眼,正色道:“张无忌,我跟你说,世上之事,除非亲眼目睹,不可妄听人言,更不可自己胡思乱想。你要杀我,便可动手,待会见到你义父回来,你心中却又怎样?”

[这番辩驳,虽然伤面子伤和气,倒是非常有用,张无忌也慢慢安定了下来。此种大智大勇,当只有豪爽而多智的赵敏方可为之。换了黄蓉会更隐讳和婉转,犹如当年向郭靖辨明江南五怪不是自己父亲所杀;换了任盈盈会更加柔韧,仅仅眉目传情,妙目幽怨,令令狐冲不能狠心违逆于她;换了小龙女会一走了之,不向杨过说明;换了其他人呢,也未必就能这样干脆利落的讲明白,只有赵敏,这个蒙古女子,才用她的豪爽和直率,聪慧和韧性折服了张无忌。]

张无忌定了定神,暗自有些惭愧,说道:“只要我义父平安无事,自是上上大吉。我义父的生死安危,不许你拿来说笑。”赵敏点头道:“我不该说这些话,是我的不是,你别见怪。”张无忌听她柔声认错,心下倒也软了,微微一笑,说道:“我也忒以莽撞,得罪了你。”说着回到了谢逊房中。但这晚等了一夜,直到次晨天明,仍不见谢逊和周芷若回来。张无忌更加担心起来,胡乱用了些早点,便和赵敏商量,到底他二人到了何处。赵敏皱眉道:“这也当真奇了。咱们不如追上史火龙等一干人,设法探听。”张无忌点头道:“也只有如此。”当下两人结算店帐出房,交代掌柜,如谢逊、周芷若回来,请他们在店中等候。

[赵敏是能大能小,能屈能伸,可是这番道歉,不过是权益之计,给张无忌一个台阶下。究竟如何,按照张无忌的策略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的,最终的决定权还在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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