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编译】绿色，而且吝啬 -- 小科

编译自 Green and Mean, NewScientist Apr. 18-24, 2009

现在环保主义已经风靡全球，各国政府和政治家们不断的采取措施，减少化石燃料的使用，替之以可再生能源，而全球之上似乎以欧洲最为进步。然而就在英国政府决定继续推进一个大型潮汐能电站项目的时候，环保主义者却怒了。这个让英国政府和环保主义者双方都很受伤的大坝，这就是已有数十年修筑计划的塞文河（Severn）入海口大坝。

问题出在哪儿了呢？问题就一个词：规模。

虽然环保主义者们在使用新能源的论辩上节节胜利，但是他们无奈地发现，其实他们并不喜欢这个即将诞生的新能源世界。很多绿色人士都读过E.F.Schumacher的《小的才是美的》（small is beautiful），这是环保运动的经典文章，因此他们总是把规模看做一个很大的问题。他们喜欢生物燃料，但是仅限于回收被抛弃的动物脂肪之类，而不是在热带地区种植数百万亩的棕榈树以取得棕榈油；他们鼓励各家屋顶上安装太阳能电池板，但是决不赞成用太阳能电池板覆盖整个沙漠；他们喜欢单个的风轮机，甚至小型的风力发电场；但是如果谁要把风力发电搞到工业化规模，他们就会反对了。小的或许是美的，但是能改变世界能源格局的绿色能源绝对不是小的东西；而工业规模的大工程都不可避免的要损害一些自然环境。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绿色运动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问题。在上世纪30-60年代，水电被认为是清洁能源。虽然那个时候还没有人关心气候变暖，但是煤炭燃烧产生的有害气体是个大问题。从落基山脉到阿尔卑斯山脉，从北欧到田纳西峡谷，当时世界各地都大力修建拦河大坝。直到有人把目光瞄向科罗拉多河经过的大峡谷(the Grand Canyon)，户外运动爱好者们开始反对了。到了90年代中期，对于水电大坝的反对运动凶极一时，以至数年之内世界银行都停止向水电项目贷款，包括中国的三峡工程也没有能够得到世界银行的贷款支持，虽然三峡工程可以替代20个大型煤炭电站。

美国依然保留着大峡谷

中国的三峡已是平湖

回过头来再说塞文河口大坝的事。英国本来就有得天独厚的潮汐能，其海岸线是世界上潮差（高潮和低潮的水位差）最大的地方之一，而塞文河长长的喇叭状河口使得这里的潮差可高达13-15米，仅次于加拿大东岸的芬迪弯 (Bay of Fundy) ，居世界第二位。

塞文河入海口（mouth of the Severn）

在此建坝发电的构想，可以追溯到 1925年，将近一个世纪以来，提出过很多方案。今年一月，英国政府宣布将继续考虑这个巨型工程来获取这里巨大的潮汐能，把可能的设计方案减到5个，并将在2010年作出最后决定。最有可能被执行的计划是在入海口造一条16公里长的大坝，预计耗资20亿欧元。

潮汐能发电：涨潮时，水闸开启，大坝内蓄水；在最高潮时，水闸关闭；退潮后，形成水位差，囤积的势能通过水轮机发电。

此大坝可以在高潮时圈住400立方千米的水。这座潮汐能发电厂的理论发电峰值为8.6千兆瓦，这是全英国所需电力的5%；是目前最大的潮汐能电站 ------La Rance Tidal Power Station（在法国的Rance河口）发电能力的35倍，相当于8个大型火电站。大坝寿命超过120年，数倍于传统电站。

法国Rance潮汐电站，世界上目前唯一运营之中的大型潮汐电站。发电能力240兆瓦，已经稳定运行了40年

这本是新能源工程的壮举，而环保主义者们却另有担心：塞文河口也是欧洲一个重要的野生动物栖息地，用于发电的巨大潮差同样也是这个栖息地的存在的基础。潮涨潮落，形成了数百平方公里的沙滩，湿地和盐沼。一旦河口大坝建成，低潮水位将比以前涨高5米，大片的间潮区将被永久淹没，这其中包括190平方公里的野生动物栖息地，每年有7万只候鸟来此过冬。同时，大坝也将阻挡鳗鱼和鲑鱼的迁移。英国政府的可持续发展委员会主席认为，大坝的发电能力可以有效的降低碳排放，这远胜于对环境的影响；而大坝对野生动物的影响，可以通过其他栖息地的增容补偿来部分抵消。他发表这次讲话的那天，树敌颇为不少。

那么换个地方修大坝行吗？塞文河口天生丽质难自弃。潮汐发电能力同潮差的平方成正比，塞文河口巨大的潮差蕴含着全英国80%的潮汐能。另外的方案就是不建整个拦河口的大坝，而是修建围堰（lagoon），这样可以保住相当大一部分的野生动物栖息地，但是这样一来发电能力将大大减弱。能不能直接使用潮汐能呢？也就是连围堰也不用，直接把水轮机安装在海床上，利用涨潮和退潮的水流发电。不幸，这项技术还远未成熟，以目前的能力，在全英国20个最适宜的地点，以这种发电技术的理论上限相加之和，才相当于一个塞文河大坝工程。

除了塞文河口大坝，英国的风力发电也面临同样的问题。研究发现，欧洲的向岸风（wind of on shore, 从海上吹向岸上的风）都在风景秀丽的高原地区。在英国尤其是这样，英国的可开发风力资源占到欧盟的40%，要利用这些风能就要在美丽的苏格兰高原上树立许许多多的大大的风轮机。

于是有人说，那就利用离岸风（wind of off shore）吧。这种风，风力更强，周围没什么居民，风轮机可以做的更大。而且大海的景色到处都差不多，损害一些也无所谓。即使这样，还是有很多麻烦。苏格兰的海岸风电厂计划迟迟难以进行，因为风电厂所在的海礁和海岛虽然居民不多，却是许多海鸟的繁殖地。风轮机的噪音是个要考虑的问题。已经有证据表明，风轮机的建设会吓走海洋中的动物和鱼类。在美国，离岸风电厂也遇到了麻烦。马萨诸塞海岸的风力电厂的建设方案已经批准了10年之久，但是被当地影响力巨大的居民反对而一直搁置，这其中包括肯尼迪家族，他们说自己的海景将被破坏。于是当地的绿色组织分裂了，一部分绿色和平组织成员游行抗议罗伯特. 小肯尼迪(Robert Kennedy Jr)， 此人正是一位环保律师，也是这项工程的坚决反对者。

风轮发电机可是大家伙，这是比利时正在建造的位于北海的风轮机---高出海面157米，海面下还有27米

在运输途中的风轮机叶片经过一个小镇，可见其大小

绿色的吝啬之争还有第三块战场，那就是电力的传输问题。风力发电的场所往往远离能源的使用集中地。使用架空高压线是最为经济的方案，当然了，同样有碍观瞻，但是埋地下线的成本要高出许多。而实际问题更大。大部分新能源都是间断性的，风力就不用说了，潮汐有涨落，发电的峰值也不是电力使用的峰值；太阳运动虽然很规律，但是云层的生成并不好预测。如果这些能源的都不能保持稳定的话，就谈不上替代化石燃料。而最有效的解决方案就是用巨大的统一的电网把这些分散的各类新能源联系起来，这将是一个洲际规模的电网：冰岛的地热，北欧的水电，北海的风电，西班牙的太阳能，甚至萨哈拉沙漠的太阳能。当萨哈拉的太阳落山，德国电网将切换到冰岛的地热电站；北海风力劲吹的时候，多余的电力可以用于挪威水库的抽水机蓄水。如果各地的环保主义者都反对高压线通过自己的头顶，这个电网就无从谈起。

洲际大电网 金色的是太阳能发电，绿树代表生物能发电，风轮机代表风电，水轮机代表水电， 红色的线是现有的高压输电线

所有这些新争论都出现在实际应用的节点上。把刚刚起步的绿色技术应用到工业化的规模才能产生有利气候的变化。在这一点上，绿色环保人士分裂成两派：一是可持续发展派，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是一种资源，只是需要更合理的利用；另一派是极端保护派，对于他们来说，自然神圣不可侵犯，任何人类对于生态系统的染指都不可接受。一位极端的激进环保派这样说：“对我来说，山顶上的风力电厂，被大坝拦截成为磨房的大河，以及被太阳能电池板铺满的沙漠都是同样的破坏。”对于这些人来讲，没有妥协的可能。

随着更多的地区开始启用新能源战略，大规模开发新能源从而达到降低成本的驱动力正在加大。一些大的公司也正在介入。所以，类似的争论还会更多。

其实对于绿色环保人士来说，产生这些争论本身就已经是胜利。虽然这些理想主义者曾经认为一旦他们胜利，事情会一帆风顺。显然，从来没有一帆风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