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日法交涉之日方经纬简介 -- 电子赵括

法属印支向中国的物资运输，大致是使用从海防上陆后经过河内，到达中越边境的老开，然后到达昆明的滇越铁路。侵华战争爆发后日本海军于1937年8月25日宣布封锁中国沿海，意图阻止各国援华物资流入，就不得不通过适当的措施去阻止援华物资通过第三国流入。9月27日日本驻法大使馆参事官内山岩太郎拜访法国外交部亚洲局长欧普诺，声称有情报表明大量物资通过法属印支流入中国，希望法国政府立刻采取措施禁止武器弹药通过法属印支（越南）流入中国。欧普诺以法国出于中立态度原则上禁止，在双方都为宣战的情况下没有禁止的义务作了回答。10月16日法国外交部通告日本驻法大使杉村阳太郎，明言法国严禁武器弹药通过法属印支，20日中国驻法大使顾维钧接到通知后大为震惊，立刻要求法国重新考虑。法国对此解释为为了避免日本的报复危及法属殖民地，作此决定，同时又说明如果其他国家能够签订协议采取行动保证法国的防卫，法国仍将开放物资运输。顾维钧以违反国际联盟的决议作了抗议。

然而实际上出于种种原因，物资通过法属印支流向中国的禁令并未被严格执行。日方对此有所抗议，法国对美国驻法大使普利特也有所说明。法国表示在欧洲局势紧张的情况下一旦欧洲爆发战争，法国无力顾及远东殖民地。英法德国如果不能通过友好协商确立欧洲和平，在远东法国无法采取任何有效措施。当普利特拜访法国前首相布鲁姆时，布鲁姆表示反对法属印支的禁运措施，但是一旦开放运输线路遭致日本攻击的情况下，要保证根据九国公约，法国不会被孤立。法国政府内部于10月22日确定，尽管已经决定禁运，已经签订的合同仍然允许（通过法属印支）运输。这件事被绝对保密，为了确保保密法国委托美国大使普利特通告了顾维钧。表面上，法国政府于10月25日决定禁止使用滇越铁路向中国运送物资，并且10月27日通告了日方，实际上阳奉阴违，物资的运输并未中止。卢沟桥事变后在中国的请求下国际联盟于11月3日在布鲁塞尔召开了会议讨论侵华战争问题，除了给人留下了一个美国可能将舰队的防卫范围扩大到印度支那海域的印象外，并未能达成实质性协议。11月24日，布鲁塞尔会议闭幕，未能达成实质成果。

此后欧洲局势紧张，引发法国政坛震荡。4月10日，达拉弟内阁成立。达拉弟内阁右翼色彩浓厚，虽然因为慕尼黑协定背上了绥靖主义的恶名，对日本政策却相当强硬。在这种背景下，法属越南全面开放了对中国的军需品输出的禁令。4月22日，原本由河内到镇南关的铁路延长到了南宁，修建工作号称耗资一亿五千万法郎。对此日本当然不能满意。6月下旬，宇垣外相召见法国驻日本大使亨利，要求允许日方派员监督法国的“禁运”。亨利顾左右而言他，没有正面回答。慕尼黑协定签署后12天的1938年10月12日，日本在南方登陆，开始进攻广东，战火扩大导致法属越南也感受到了压力。面对日方指责法国允许中国士兵身穿便服通过越南北部调动，法国以无法和平民进行区分，中日之间没有宣战也无法禁止（平民的通行），即使是中国军队也没有禁止的义务回答日方指控。38年9月慕尼黑协定签订后，日本也于11月3日发表了东亚新秩序的建设呼吁，其中有较强烈的南下意图。同时，日本对驻法大使发出训令，要求借助国际新秩序建立的机会，对于法国到目前为止的援华态度全面清算，对通过法属印度进行的军需运输工作提出严正交涉。10月26日日方参事官宫崎走访了法国外交人员，要求法国关闭国境并且允许日本派出调查团，法国完全不肯让步。28日近卫首相以外相的身份（宇垣辞职，近卫兼任外相一段时间）向法国大使亨利提出了同样的要求，也得不到法国的同意。近卫甚至做出了“如果不能禁运，日本将不得不采取一切手段”的表示。法国外交部欧普诺亚洲局长对此观察为日本将以此为口实进一步实施海南岛占领以来的南进政策。在这种情况下，法国表现出了一定的妥协，事实上的禁运逐渐强化。11月10日，顾维钧大使得到通告，任何战争物资，即使是侵华战争爆发前签订的合同也被禁止通过滇越铁路运输。前外长张群也表示法国屈服于日本压力，对于滇越铁路的使用进行着严格限制。尽管顾维钧表示日本决不会攻击法国领土，法国方面表示即使得到英美的保证也无法完全无视日方的压力，固执己见。

法国的这个禁令虽然对华非常不利，也并没有严格实施，对此日本当然反复表示了不满。对于日本方面的疑问指责要求，法国方面翻来覆去地以各种借口拖延搪塞推委。日本终于开始考虑轰炸滇越铁路的中国（云南）一侧。海军方面最初计划于1939年2月24日实施轰炸，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实现。1939年2月10日，日军占领海南岛；3月15日，德国占领全部的捷克和斯洛伐克；4月13日意大利兼并阿尔巴尼亚，法国政府外交困窘，无力对抗日本，不得不严格控制滇越铁路的运输。7月15日，日英双方开始就天津租界危机开始谈判，其达成的协议，

英国政府完全承认正在进行大规模战斗行为的中国现实事态，以及事态持续的情况下日军确保自己安全，为了其势力下治安的维持，拥有特殊要求，以及为了排除对日军损害，以及被敌人利用的一切行为，有特别需要。英国政府对于军达成上述目的，没有意思采取进行妨碍的措施以及行为。

至少在措词中对日本有妥协味道，这对法国也造成冲击。一度有传闻说英国将关闭滇缅道路。9月1日德国入侵波兰，9月3日英法对德宣战，其间日本海军强化了对中国海岸的封锁。法国商船屡屡遭受日本海军扣押，日法关系恶化。9月上旬法国对日本做出积极姿态，希望通过谈判解决日法之间的悬案，同时劝告中国政府在日法达成协议前清空在海防滞留的货物。9月15日，日苏双方签订诺门坎停战协定，日苏关系将改善的流言又对局势造成冲击。顾维钧拜访美国驻法国大使普利特就表示了一旦日苏关系和解，是否会连带英法都被迫关闭滇越滇缅道路的忧虑，并称英法有减少对华援助的征兆（欧洲大战爆发，这个是自然的结果）。

1939年11月15日，日军在北海以及钦州湾登陆，向南宁攻击前进，并且于11月24日占领。中方对法国曾经表示对这一带的防守抱有信心，这对法国自然成了个意外。以此为背景日本外相野村吉三郎于11月30日对法国大使亨利表示，希望法国以同蒋介石政府“分手”来表示对日本的好意，并强调武器弹药仍然在通过法属道路向重庆运送，并表示除去单纯的武器弹药外，提供食品，卡车，石油，各种机械等等都将培养中国的抗战能力，法国立刻切断援华路线可以起到增进日法友好关系的效果。广西作战（南宁）也是因为援华物资在不停输送的不得已的行动。同时野村向法方提出废撤或者缓和南太平洋法属领地的反日贸易壁垒，对日本的资源供给，日本人和企业的便宜提供等等要求。

法属印支同中国的国境是否会被迫关闭，不但在中国闹得满城风雨，是否会遭致中方对法感情恶化也引起了法国的担忧。为此法国大使科斯姆向中方保证因为南宁道路被切断，法国将出资8千万法郎建设到云南的临时铁路，以及追加1千6百万法郎建设海防-老开间的新公路。同时将根据中方的对应，尽可能地继续援助中国，极力对华采取外交工作。同时有表示因为日军占据了法属印支国境附近不院的地方，法国不得不采取必要措施缓和同日本的关系，即便如此也会遭致日方非难，希望中方配合能够减轻法方的损失。12月11日，顾维钧走访法国外交部表示中国政府希望结成中法军事同盟对抗日本的南宁作战时，被法国以同现实距离太远拒绝。法国方面对美国表示目前积压在海防的中午物资达到12万吨，而滇越方面包括铁路在内的全部运输能力不过一个月1.2万吨，清空全部物资需要10个月，因此需要建设其他道路。在这种情况下滇越方面的道路运输能力在1940年6月达到了一个月2.5万吨，在各援华道路中起到了主要的作用。各援华路线的运输能力大致如下，

法属印支方面， 每月1.1万吨， 其中滇越铁路5000吨，高平公路一千吨，平儿关三千吨，水路两千吨；

滇缅公路， 三-四千吨；

华南路径， 宁波方面四千吨（日方估计），温州，福州，香港，广州湾等沿海地区五千吨（日方估计）

西北（苏联）路径，一千吨（日方估计）

上述数字出自1941年6月20日的日本军令部第六课资料，具体统计的是什么时期的数字不详。例如滇越方面的铁路，1939年初运输能力不过一个月600吨，39年底增加到1.2万吨，1940年6月增加到2.5万吨。而凭直觉宁波福建沿海应该已经丧失对大后方的物资输入能力。上述数字虽然存在一些疑惑，作为旁证来验证滇越方面为当时援华主要路径估计问题不大，这里暂时先不加分辨予以引用。

1939年底，随着法属印支方面运输能力的扩大，日本终于开始轰炸云南铁路（主要目标为铁路桥梁）。1939年12月30日，海军飞机轰炸了云南铁路，轰炸持续数日；1940年1月5日，8日，法国接连向日本提出抗议，并保留要求赔偿的权利；20日，野村外相反驳说云南铁路的运输量在南宁路线被日本切断后增加到原来的两倍，这是日军自卫上当然的权利，并拒绝赔偿。唇枪舌剑中日军在1940年2月1日开始第二次轰炸云南铁路，炸毁一列火车，造成法国人5名死亡，其他安南（越南）人中国人多数伤亡，法国方面的抗议也随之升温。日本仍然以这是作战上无法避免的行动进行辩解，并反过来指责法国在公然宣布停止援蒋的同时实际上一直在进行援蒋行为。日本要求法国全面停止援华，至少要停止以下的物资运输，

1，武器弹药；

2，飞机及零部件；

3，卡车，其他汽车及零部件；

4，汽油及其他油料；

5，金属制品，机械；

6，机车，货车车皮及铁路材料；

7，化学药品。

声称法国如果能够采取合适的措施，日本将停止轰炸云南铁路。亨利大使当时就指出日本有外交去追认军方既成事实的倾向。1940年1月，“南支军”参谋长土桥勇逸少将已经不顾正常的外交途径开始同法属印支总督卡特尔交涉，试图压迫法国接受日本方案。此时日本以轰炸云南铁路给法国造成冲击，认定为压迫法国停止援蒋的大好时机，外务省和军方协调后制定了日法国交调整要纲案，并不顾日本驻法大使泽田谦三的反对命令他在2月27日开始交涉，其核心内容仍然是要法国停止援华。在此期间中国迅速修复了被轰炸的铁路，3月5日客货运输重新运行。由于云南方面4月开始进入雨季，此后的轰炸将变得困难，在日本海军的强烈要求下外务省3月12日电令泽田要在3月15日取得结果。海军方面表示3月15日如果得不到法国答复将开始更为彻底的轰炸。3月16日晚，日本一直没有得到法国答复，外务省极力制止海军的轰炸意图，最后决定将期限推迟到3月18日。日本海军表示如果交涉结果不能令日方满意，3月20日以后将根据天气情况实施轰炸。法国对此给予了一定的答复，但仍然是不温不火意在拖延，3月20日泽田大使向法国方面表示法国的答复无法接受。4月下旬，日本海军再次轰炸云南铁路，日法交涉基本上绝望。

• 【原创】法国战败前后之日法交涉经纬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