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感恩节随笔－奋羽 -- puff

马上又是感恩节了。对于不同的人，感恩节可能意味着不同的东西：火鸡大餐，BLACK FRIDAY的疯狂采购，或者是难得的假日。在这里我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一个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的故事。我们应该感谢那些几乎被遗忘的人们。因为正是他们在历史最艰难的时刻背负着中华艰难奋羽，正是他们在历史最黑暗的时刻燃烧自己的生命给人们带来了点点希望的星火。

谨以此文纪念一位华人女性航空先驱—李月英.

让我们抹去历史的尘埃，回到1944年的感恩节。1944年11月23日，美国蒙大拿州大瀑布空军基地上空战机盘旋，作为援助法案的重要中转站，出厂的P－63眼镜王蛇将在这里汇集，然后转运到阿拉斯加，由等待在那里的苏联飞行员飞回苏联参加反法西斯战争。等待降落的飞机中，有一位华裔女飞行员，她就是故事的主角李月英。

1912年8月24日，一个婴儿在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哇哇降生。欣喜若狂的父母给她起名李月英(英文名 Hazel Ying Lee)。虽然排华法案甚嚣尘上，李月英的家庭依靠自己的勤劳和才智还是比较富裕的，父亲是一位商人(原籍广东台山)。母亲则是全职太太，一心照顾他们的8个子女。虽然那是一个歧视排斥华人的年代，李月英还是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她喜欢游泳，打手球和打牌。而且10几岁就学会了开车。

1929年她从高中毕业后，在波特兰市中心一个商场找到了一份电梯操作员的工作，这也是华人女性的仅有的工作选择之一。1932年，她的一个朋友在航空展上开着飞机带她上天转了一圈。从此她就不可救药地迷上了飞行。李月英很早就假小子的名声在外。和中国传统的淑女形象格格不入，她喜欢冒险，更喜欢冒险带来的快感。飞行显而易见非常合她的胃口。于是她开始为飞行课程攒钱。尽管她的母亲一再反对。要知道当时的女飞行员比例还不到总数的1%。但是这些都没有动摇她的决心—追寻她的飞行之梦.

李月英和她的母亲

1932年李月英在华人社团的资助下在波特兰飞行俱乐部.师从著名的飞行员Al Greenwood (老实说,我怎么搜索都找不到这个老兄的资料,找到的都是个歌星.但是所有有关李月英的资料都提到了他)学习飞行。

在此不得不提一下美洲华侨航空学校。波特兰仅有华侨2000多人，但是却颇有航空的风气，31年时就有8名华侨青年学习过飞行。918事变的发生强烈震撼了这些海外赤子的心。在国庆10月10日晚，美国波特兰市华侨集会，黄兴夫人徐宗汉到会演讲，宣传抗日救国，当晚美洲华侨航空救国会成立。推举梅志新为主席，开始筹办航校救国。当地华侨也踊跃捐款，仅2个月后就购得2架教练机。31年12月中，美洲华侨航空学校开学。学校的课程设航空理论、航空技术和国耻史三科，学生在校的时间为半年。办学的宗旨是：训练航空人才，对外为巩固中国国防，尽力拒敌；对内为发展航空事业，永不参加任何政争内战。（回想当年海外赤子拳拳报国之心，再看看现在中国店门口堆积如山的大妓院，不由得一叹。）由于经费问题，华侨航校只办了2期，就在33年初停办。共有29名学员拿到毕业证书，李月英就是第二期学员，她在32年10月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商用飞机驾驶执照。在航校，李月英还结识了自己未来的丈夫雷炎均。不少该校毕业生后来都在空中书写了他们的飞行传奇。

在美洲华侨航空救国会的资助下，这29名学员中的大多数毅然回国,志愿报名加入中国空军抗击日寇。李月英也是其中之一。同行的还有另一位女学员叫黄桂燕。请记住下面这不多的几个名字，我实在没有能力找到所有的名字和他们的经历：苏英祥(殉国)、陈瑞钿(重伤毁容)、黄泮扬、刘龙光(殉国)、林觉天(殉国)、杨仲安、雷国来（殉国）、雷炎均。（想想现在那些打死也坚决不说中文,看见老中就横眉冷对的ABC，忍不住再叹）很遗憾的是，同行的男学员都被加入了中国空军。李月英和黄桂燕的申请却没有被批准，只是因为她们是女人。黄桂燕只能在航空署当打字员，后病故在南昌。她终于没有能够象雨燕那样自由地在风暴中翱翔。

相比而言，李月英更幸运些，她被安排在航空委员会担任文职工作。一度担任航空委员会秘书长宋美龄的打字员和图书管理员。不过偶尔她还是有机会为一家私人航空公司客串商业飞行的飞行员。她这一段时间的经历几乎找不到记载。想必并不会太愉快。有记载称因为李月英的做派特立独行，甚至有人说她是日本间谍。(不禁再叹)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面对不断推进的日军，李月英随难民到达广东。面对日寇飞机的狂轰滥炸，她毫无办法，只能尽力为朋友们邻居们寻找掩蔽所。据她的朋友回忆，她总是很镇静，而所有被她保护的人也都幸运地躲过了灾难。在广东，李月英再次申请加入中国空军，但是她的申请再次被拒绝。报国无门的李月英在香港当了近1年的难民，最终在1938年回到美国。在纽约为中国政府的军购工作。为禁运下她苦难的祖国尽自己微薄之力。

经过多年放弃飞行的痛苦，机会终于再次出现。1942年夏天，著名女飞行员Jacqueline Cochran 在休斯顿建立了妇女飞行训练队（WFTD），得知这一消息，李月英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一方面这可以实现她飞行的梦想，另一方面，她还希望能够象她的丈夫雷炎均那样用各种方式与日寇作战。

1943年，美国军方终于发现他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应付日益增长的需求。8月， Jacqueline Cochran领导的WFTD 和 Nancy Harkness Love领导的妇女辅助飞行转运中队（WAFS）被合并成为WASP（美国陆军妇女飞行队，Women Airforce Service Pilots）。43到44年间，共有大约25000名妇女申请加入WASP，但是只有1830人的申请被批准，1074人最终完成训练。李月英成为WASP的第4期学员，在德克萨斯州的甜水城接受了为期6个月的训练。

虽然WASP执行的是军事任务，但是她们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妇女飞行队扮演着类似现在伊拉克战争那些Contractor的角色。她们没有任何军人的福利，如果在执行任务时不幸殉职，也无权按军人礼仪举行葬礼。WASP经常被命令执行没有人愿意干的活。比如在寒冷的冬天驾驶开放式座舱的飞机。

月英毕业后，被分配到位于密执根州的Rumulus第三转运队。作为世界工厂的美国，当时的任务异常繁重，用月英给她妹妹的信这样抱怨她的生活：“一周7天都要工作，几乎没有休息时间。”而李月英的同伴却并未看到她退缩，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随便让我送什么都行。虽然李月英几乎比她的同伴们大10岁，但是她依然是当年那个充满活力的姑娘。她的幽默感和对生活的热爱时时刻刻影响着周围的同伴，很快她就成为人们喜爱的人物。对同伴印象深刻的有2件事，第一是不管她们在何处着陆，是大城市或是乡村小镇，她总能找到中餐馆，然后指导大家大吃一顿，如果有机会，她还会自己做些拿手好菜。其次就是她的恶作剧功夫了，她欺负鬼子们不懂中文，就给同伴起外号，然后用口红写在同伴飞机的机尾上。比如有个不幸的家伙，长的，那个，就是说，相对丰满了些，于是她的机尾就多了2个醒目的红色中国字：肥臀。月英也遭遇到过危险，她架机迫降过2次，其中一次的经历实在让人啼笑皆非。她迫降在堪萨斯的一片麦田里。当地某根正苗红的老农发现飞机里钻出来的居然是亚洲面孔，马上意识到日本鬼子来了，手持草叉和月英展开了殊死搏斗。一边围着月英绕着飞机跑，一边高叫着招呼邻居们来一起对付这个入侵美国的小日本。当然最后这个误会并未造成任何恶劣后果，可能唯一的后果就是李月英又多了个和姑娘们分享的好故事。

1944年9月，李月英由于出色的表现，被送到德州Brownsville的驱逐机学校学习驾驶最新式的战斗机。要知道只有飞行员的佼佼者才会有这种机会，一共134名女飞行员接受了训练。她们学习驾驶各种先进战机，比如P-39, P-40, P-47, P-51和P-63。不出意外，李月英最喜欢的是P-51北美野马。她也有幸成为美国最早的女战斗机驾驶员。10月2号，她从驱逐机学校毕业，又回到了第三转运队。11月10日，她接到任务从尼亚加拉瀑布的工厂转送一架P-63到蒙大拿的大瀑布基地，但是因为天气原因，她一直被困在北达科他的Fargo。直到感恩节那天，也就是11月23日上午，天气才放晴，大概下午2点她到达大瀑布基地。

让我们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1944年感恩节的大瀑布基地。因为有过多的飞机涌入机场，控制塔台一片手忙脚乱。一个男飞行员驾驶的P-63无线电出了故障，他无法得到塔台指示，于是他决定自主降落，但是他恰恰对准了李月英准备降落的跑道，塔台发现险情，于是要求他们马上爬升盘旋待降。但是那个男飞行员是无法听到这个指示的，而他恰好飞在月英的后上方，丝毫不知道危险临近的月英按塔台指示拉起飞机……于是灾难发生了。两机相撞，坠向地面，燃起了熊熊大火。地面上的人们从残骸中把月英拖出来时，她的飞行夹克还在燃烧。人们用最快的速度把她送进了医院。

2天后，11月25日，李月英因伤势过重，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享年32岁。李月英和她的同伴们共向苏联提供了5000架P-63，据说曾有少数被用于苏联红军进军东北消灭日本关东军的战役。虽然李月英没能看到那一天，但是我想如果她知道的话，也一定可以含笑九泉了。

1944年12月20日WASP妇女飞行队被解散。共有38名女飞行员在执行任务时殉职，月英是最后一个。直到很多年以后的1977年，WASP成员才获得了军人的身份，得到历史公正的评价。

李家在得知月英的噩耗后3天，灾难再次降临，月英在美军装甲部队服役的弟弟Victor在法国战死。李家为失去的2个孩子选择了一块墓地，但是被有关方面毫不犹豫的拒绝：因为亚洲人无权被安葬在白人墓地。经过艰难而漫长的抗争，终于李家占了上风，月英和她的兄弟被安葬在一片对着哥伦比亚河的山坡上。

后记：

最近那部比毛片艺术比艺术片毛的电影吵得沸沸扬扬，想起来总是让我有点悲伤，有无数想李月英这样的人，她们的名字正在被人们慢慢遗忘，而那位能把心长在那个什么道里的奇女子却受到万人追捧。的确李月英真的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功绩，但是她和她的同伴们表现出来的勇气，忠诚和牺牲，直到现在仍然让我感到肃然起敬。毕竟，如果没有这些人，也许我一出生就会是异族的奴隶。

李月英的家人和朋友正在努力争取发行纪念邮票来纪念这位不平凡的女性。有志者可以发信给：

USPS Stamp Development, 1735 N. Lynn St., Suite 5013 Arlington, VA 22209

表示支持。

今年（2007）冬，在西雅图航空博物馆将举办向李月英及其他亚裔女飞行员致敬的活动。

Family and friends of Hazel Ying Lee are currently rallying support to have her honored with a National Postage Stamp. Please Send a letter of support to: USPS Stamp Development, 1735 N. Lynn St., Suite 5013 Arlington, VA 22209 Attention: Citizens Stamp Advisory Committee A salute to Hazel Ying Lee and other Asian American women who fought for their country will take place in Winter 2007 at the Museum of Flight in Seattle.

Additional Info: www.museumofflight.org

顺便提一下李月英的丈夫雷炎均（1914－1999），他出生在华盛顿州的西雅图，说起来还比李月英小2岁。他的父亲也是广东台山人，搞不好和李家早就认识。回国后雷炎均被编入第5战斗机联队，第28中队。并在1937年升任副中队长。有说法说他曾参加814空战。在抗战中至少有3个共同战绩。战后他一直留在军中，1974年以空军二级上将衔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