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从布尔津到白哈巴（二）白哈巴 六味地黄丸 -- 雨雪霏霏

我们的“213骏马”翻山越岭，勇敢地朝着白哈巴进发。一路上见到许多草场，我给这些草场取了个称心的名字，叫做“迷你草原”，迷你草原上点缀着白色的蒙古包和成群的牛羊。在我的印象里，羊群总是跟“雪白”这个词儿连在一起，然而那天我见到了好多种颜色的羊，有深深浅浅的棕色，有黑色，当然还有雪白色的。

我宣布：“我最爱雪白的羊儿。”

老公说：“其实棕色的也好看。”

张师傅说：“不管啥颜色，只要是肥羊就好看！”在他的眼里，羊儿是“羊肉”的代名词，当我们的眼睛还只盯在羊皮上面的时候，他已经透过羊皮看到了羊肉，甚至还看到了摆在晚餐桌上热气腾腾的烤全羊---我猜想。于是我开始寻找那些肥肥的，好看的“羊贵妃”。我发现“羊贵妃”很多，牛儿和马儿却少有彪悍的，大概是因为刚刚熬过一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天，膘儿还没有养起来就要开始干活的原因吧。现在春天来了，它们有肥美的青草吃，估计再过个把月就可以把身子养得强壮起来。

去白哈巴的路上经过铁克列村，我们在努尔夫妇开的餐馆里吃拌面。努尔夫妇是哈萨克族人，他俩分工合作，怀孕六个月的妻子负责拉面条，丈夫负责炒菜。所谓拌面就是先把拉好的面条煮熟，再炒一碟菜，跟面条“拌”在一起。那天的拌面里有羊肉，芹菜，大白菜和蒜苔，非常好吃。努尔养了一头马鹿，每年的六、七月份割一次鹿茸，马鹿知道自己将要被割，显出颇为生气的样子，烦躁不安地在圈里团团转。我安慰马鹿说，没有关系，割鹿茸跟咱们理发差不多，割掉了还会再长的。

经过几个小时的旅途，我们终于到达白哈巴村。

记得网上曾经评选过“世界九大世外桃源”，新疆哈巴河县的白哈巴村位列其一。被称为“西北第一村”的白哈巴村，座落于中国西北边陲，与哈萨克斯坦共和国仅一河之隔。村里有一条路是摄影师们钟爱的景点，秋天的时候，路两旁的树变成了金黄色，在夕阳里，会有牧民赶着牛羊从这条路上走过，构成一幅美丽的“暮归图”。我们是五月底去的，天气还很凉，要穿毛衣和外套。

接待我们的是“白哈巴山庄”的老板曲师傅，他带我们去边防站跟值班人员打了个招呼，然后去“五号界碑”参观。通常乘坐旅游巴士上去的游客只能在上面逗留十几二十分钟，我和老公不知情，为了等待太阳公公从云层里面钻出来好拍照片，耽误了挺久的时间，结果下来的时候被一个不熟的兵哥哥批评了，曲师傅陪着笑脸解释说是因为风景太美的缘故。

吃晚饭的时候，我环视诺大一个餐厅只有我们一桌客人，就问曲老板这个场子每年租金几何，他说十二万，我说每年最多也就五六个月的营业期，能赚回来么，他信心满满地点头说能，等旅游旺季一到，这里就会坐满了游客，我听了很高兴。晚饭颇为丰盛，曲老板特意给我们送了两个菜，包括边防站的战士自己种的菠菜，还开了一瓶白酒，叫上村里负责环卫工作的一个哥们一起喝。

村里既没有自来水也没有电，村民都是根据需要自己发电的。天黑以后我们就点起蜡烛，吃了一顿名副其实的“烛光晚餐”。几个大男人一边喝酒一边胡侃，话题不外乎是政治和汽车，我插不上嘴，正好可以埋头享受美食，同时看着老公的酒杯，不能让他喝多了。

“你们在城市里走的是水泥和柏油马路，而在这里，脚踏的是泥土，是真正的地球啊。”曲老板说。

我赞同地点头称是，并且问了一个问题：“看网上的资料，大家都说这里‘连牛粪都是香的’，为什么？”

张师傅抢先回答说：“因为这里的牛吃的是中草药，喝的是矿泉水，拉的是六味地黄丸！”

满座皆乐。

“你们华侨也看到了吧，祖国还很贫穷落后呀。”曲老板干了杯中酒，感慨地说。

我听了赶紧吞下嘴里的羊肉，拿过老公的酒杯喝了一小口，对曲老板说了一句“样板戏”类的话，然后告诉他，其实有不少海外华侨学成归国了，没能回去的，也有很多人在以不同的方式为祖国同胞做事。

最后大家站起来干杯，张师傅打趣说：“过几年你们再来，来看看这里被游客们践踏成什么样子了，想当年你们也有份参与践踏的呀。”

我噗哧一声笑了。我不能说他虚伪，因为这世界本就是一个充满矛盾的综合体，美丽的东西才能吸引人，可是美丽，一旦被关注得太多，是会慢慢消失的，尤其是当这种美丽的价值原本跟商业无关，却不得不成为商业的牺牲品的时候。

“让大自然沉睡才好。”张说。

第二天一大早，张师傅很负责地跑来敲门，叫我们起床去拍照片。天气还是阴冷的，乌云密布，因为下了一夜的雨，地上全是烂泥。拍完照片回来，我踩着湿透和脏透的鞋子，冲着站在门口的张师傅和曲老板喊：“刚才我踩在六味地黄丸里面了，好大的一堆，还是热乎乎刚出炉的呢！”

他俩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家里人从加拿大打来的问候电话。爸爸借给我用的那部很旧的手机，在白哈巴村---中哈边境一个水电全无的偏远山村，居然收到了清晰的讯号。我不由得在心里夸奖说：中国移动真牛！

临走的时候曲老板一个劲儿地道歉说，因为旅游季节还没正式开始，所以招呼得不够好，我们赶紧连声说，这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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