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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42:伯嚭——使因大宰

伯嚭,“伯”是“氏”,“嚭”是“名”,此人还有“字”,是“子馀”,在《左传》中,或加上他的官职尊称他为大宰嚭或大宰子馀。

伯嚭曾祖父伯宗是晋国大夫,公元前五九四年(鲁宣公十五年,周定王十三年,晋景公六年,楚庄王二十年),他首次出现于《左传》,已经是在晋国说得上话的人。十八年后,公元前五七六年(鲁成公十五年,周简王十年,晋厉公五年,楚共王十五年,吴寿梦十年),因伯宗影响太大,被当时想把持晋国的重要卿族郤家害死。他儿子伯州犁逃往楚国。

下一年,公元前五七五年(鲁成公十六年,周简王十一年,晋厉公六年,楚共王十六年,吴寿梦十一年),伯州犁就在楚国成为大宰,但一直是谋臣。三十四年后,虽然伯州犁极力讨好公子围(后来的楚灵王,楚子-虔),但公子围因要发动政变,对他不放心,还是于公元前五四一年(鲁昭公元年,周景王四年,晋平公十七年,楚郏敖四年,吴夷末三年)把他杀了,紧接着就杀掉楚国国君、公子围侄子楚郏敖及郏敖两个儿子,公子围自己当国君。但此后伯州犁的家族伯家还在。

再过两年,到公元前五三九年(鲁昭公三年,周景王六年,晋平公十九年,楚灵王二年,吴夷末五年),也是伯宗被杀后三十七年,晋国那边还有人惋惜“栾、郤、胥、原、狐、续、庆、伯降在皂隶”(《昭三年传》(p 1234)(10030302))(102、114),认为包括伯家在内的八家功臣被打压不合适。

又过了二十四年,到公元前五一五年(鲁昭公二十七年,周敬王五年,晋顷公十一年,楚昭王元年,吴僚十二年),因为卷入楚国政争,伯家被迫流亡吴国。

九年后,到公元前五〇六年(鲁定公四年,周敬王十四年,晋定公六年,楚昭王十年,吴阖庐九年),伯州犁的孙子伯嚭已在吴国又当上了大宰。

大宰这个官职,非常特别,“宰”我体会在当时就是大管家的意思,而大宰则是诸侯的大管家,按《周礼》,大宰是六卿之首,“天官冢宰”(《天官冢宰第一》),而按《礼记》,大宰则是和“大宗、大史、大祝、大士、大卜”排列在一起的,都属于内廷(《曲礼下第二》)。这种现象可能反映了家族政治的转变过程。

而关于《左传》中提到的大宰,杨伯峻先生在《隐十一年传》“羽父请杀桓公,将以求大宰”之后有注云:

大同太,大宰亦作太宰。大宰之名见于诸经传记者,以侯国言之,其义有二。一为一般官职名,一为冢宰、执政、卿相之义。以《左传》考之,宋之大宰其位实在卿相下,华父督以大宰杀殇公而相庄公可证。然《韩非子?说林下》云“宋大宰贵而主断”,考以《内储说上》“叔孙相鲁,贵而主断”之文,则大宰又指卿相言,则是第二义。郑之大宰石?[(镵-钅)-兔+大chuò]为良霄之副手使于楚,见襄十一年《传》,则职位不高。然晋-赵武又称郑执政子皮为冢宰,见昭元年《传》,则为后一义。楚以令尹执政,然其下有大宰子商、大宰伯州犁。然蔿敖为令尹,晋-随会称之为宰,见宣十二年《传》。宰即大宰,则大宰又为执政之通称。鲁本无大宰之官,此云将以求大宰者,谓欲以杀桓公求为执政之卿。故《十二诸侯年表》述此事云:“大夫翚请杀桓公,求为相。”《鲁世家》亦云:“公子挥谄,谓隐公曰:‘百姓便君,君其遂立,吾请为君杀子允,君以我为相。’”皆以相释大宰,得其义矣。((p 0079)(01110801))(001、014)。

因此,当时大宰有二义,其一是比喻性的,意为执政,也因为一“国”诸侯家族中的大管家最初可能与一“国”的执政是一回事;其二则是实际官职,属于内廷,真的只是诸侯家族中的大管家,由于内廷与外朝的分离,这个职位的重要性自然也下降了。而实际官职大宰的地位高低,取决于诸侯的信用,不像那些作为“氏”族族长的卿,包括比喻性的大宰——排首位的执政的卿,有自家武力可以倚仗。如果那些大宰自家有强大武力,诸侯也不会用他们来管家。至于伯嚭,虽然他是带着整个家族流亡到吴国的,但毕竟无论在楚国还是在吴国,伯家的根基都不够深,也没有强大武力。因此伯嚭在吴国担任的这个大宰,当是实际官职。

而且我想伯嚭最初的地位还是较低的,当时吴国有吴王的兄弟和儿子分别统兵,伯嚭只是谋臣而已。但在他得宠后,有了近臣的权利,地位也相应提高。《左传》中两次提到在某种关键时刻别家诸侯“使因大宰嚭”如何如何,就是利用他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也是奸臣的典型模式之一吧,总是被人利用他来影响他身后的主子,而他也从中获利。

就在这一年,吴王阖庐(吴子-光)奔袭楚国,打入楚国都城郢。伯嚭也随军前往,他还跟着伍子胥把坟墓里的楚平王(楚子-居)挖出来鞭了尸(《史记卷三十一吴太伯世家第一》)。注意,这里也反映伯嚭与伍子胥关系不一般。下一年,公元前五〇五年(鲁定公五年,周敬王十五年,晋定公七年,楚昭王十一年,吴阖庐十年),趁吴国大军滞留楚国,越国袭击了吴国,吴国军队又起内讧,只好撤回去,未能彻底消灭楚国。

九年后,公元前四九六年(鲁定公十四年,周敬王二十四年,晋定公十六年,楚昭王二十年,吴阖庐十九年,越句践元年),吴王阖庐(吴子-光)在与越国战争中受伤身亡,他儿子夫差继位。吴王夫差立志为父报仇,终于在第三年,公元前四九四年(鲁哀公元年,周敬王二十六年,晋定公十八年,楚昭王二十二年,吴夫差二年,越句践三年),彻底打败越国军队,越子(越国国君,句践)带最后五千兵马退守会稽山,“使大夫种因吴-大宰嚭以行成”,派出大夫种(文种)联络上大宰嚭(伯嚭),向吴国求和。阖庐重要谋臣伍员(伍子胥)劝夫差不可答应,指出如果不彻底消灭越国,吴国最终会遭殃,但夫差不听,还疏远了伍员,而伯嚭则逐渐得到夫差信用,伍员和伯嚭自此分道扬镳。

以后几年,由于晋国发生内乱,楚国又因新败尚未完全恢复,夫差就把句践扔在身后,自己专注于在北方争霸,给了句践卧薪尝胆的机会。

公元前四八八年(鲁哀公七年,周敬王三十二年,晋定公二十四年,楚惠王元年,吴夫差八年,越句践九年),夫差在“鄫”会晤鲁国国君鲁哀公,已经以霸主自居,要求鲁人为他奉上“百牢”——一百头牛,按原来规矩,为周天子也最多不过需奉上十二头牛。而伯嚭(大宰嚭)也跟着狐假虎威,本来鲁国实际执政的卿季康子(季孙肥)留守在家,他提出要求,让季康子也来“鄫”参加盟会。康子(季康子,季孙肥)只好派孔子弟子子贡(卫赐)前去接洽,大宰嚭(伯嚭)问:“国君道长,而大夫不出门,此何礼也?(国君都走这么远来这儿,您那位大夫倒不肯出门,是何规矩?)”,子贡答:“岂以为礼,畏大国也。大国不以礼命于诸侯,苟不以礼,岂可量也?寡君既共命焉,其老岂敢弃其国?大伯端委以治周礼,仲雍嗣之,断发文身,臝以为饰,岂礼也哉?有由然也。(怎敢说合规矩,不过是害怕大国吧,是大国先就不肯按规矩对待诸侯,您既不按规矩来,那还有边吗?敝国主上已经来到这儿听命,他家长老还怎敢再离开自己“国”?当年您那里开国的大伯穿着礼服,一切按周家规矩办;可到他弟弟仲雍接班,就剪短头发,光了身子,还文上花纹作装饰,这还能说是合规矩吗?不过是不得已罢了。)”。从“鄫”回去,鲁人就看穿吴国底牌,认为他们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于是这年秋天,吴人走后,鲁人攻灭了邾国。

下一年,公元前四八七年(鲁哀公八年,周敬王三十三年,晋定公二十五年,楚惠王二年,吴夫差九年,越句践十年,齐悼公二年),吴人为邾国来进攻鲁国,但没得到太多战果,只得撤军,还是鲁国北方的齐国动了心思,要联合吴国夹攻鲁国,鲁人才把被他们扣住的邾国国君(邾隐公,邾子-益)放回去让他复国,但这个邾国国君只知胡作非为,吴国国君就派大宰嚭(伯嚭)带兵扣住他,让他们的大子“革”(后来的邾桓公)代掌政权。这是《左传》中提到的伯嚭唯一一次带兵执行任务,但只是治安行动而已。

后来,齐国又和鲁国和解了,吴国国君夫差很生气,于是在公元前四八四年(鲁哀公十一年,周敬王三十六年,晋定公二十八年,楚惠王五年,吴夫差十二年,越句践十三年,齐简公元年),吴国联合又跟齐国闹翻的鲁国,在艾陵大败齐军。此战中夫差统领吴军中军,上军和下军的统帅分别是胥门巢和王子姑曹,都不是伯嚭。吴军出发前,子胥(伍子胥,伍员)进谏要提防句践,但夫差不理。战胜后,夫差听说子胥竟把儿子送去齐国,就赐死了他。

下一年,公元前四八三年(鲁哀公十二年,周敬王三十七年,晋定公二十九年,楚惠王六年,吴夫差十三年,越句践十四年,齐简公二年,卫出公十年,宋景公三十四年),夏天,吴国国君夫差和鲁哀公在橐皋会晤。此时大宰嚭(伯嚭)已经是权臣,吴国国君夫差让他去要求和鲁哀公重申上次的盟约,鲁哀公又搬出伯嚭的克星、孔子弟子子贡(卫赐)回复他:“盟,所以周信也,故心以制之,玉帛以奉之,言以结之,明神以要之。寡君以为苟有盟焉,弗可改也已。若犹可改,日盟何益?今吾子曰‘必寻盟’,若可寻也,亦可寒也。 (盟誓,是要维系我们之间的信任,所以得发自内心来维护,互换玉帛以维持,发出誓词来保证,请来明神以保障。敝国主上以为,如果举行了盟誓,就不可能再背离。要是还能背离,就算每天盟誓又有啥用?现在大人您说“一定要重申盟约”,要是需要重申,那就也能冻结。)”,于是吴人打消了重申上次盟约的计划。

这年秋天,吴国国君夫差又和鲁、卫、宋三国国君在“郧”会晤,但卫国国君卫出公(卫侯-辄)来晚了,鲁、卫、宋三国国君自行举行盟誓,却没和夫差盟誓,吴人就在卫出公的营地外扎起篱笆,扣住他不放。鲁国的大夫子服景伯(子服何)又请求子贡说:“夫诸侯之会,事既毕矣,侯伯致礼,地主归饩,以相辞也。今吴不行礼于卫,而藩其君舍以难之,子盍见大宰(伯嚭)?(各家诸侯在一起会盟,正事完了,霸主会向各家诸侯致意,当地的主人也会送上粮草,这就是要告别了。现在吴人不肯向卫人致意,反而在他们主上驻地周围扎起篱笆困住他们,大人是不是去求求大宰啊?)”。

于是子贡要来一束锦带着,又去求见大宰(伯嚭)。二人见面后,大宰对他说:“寡君愿事卫君,卫君之来也缓,寡君惧,故将止之。(敝国主上想着侍奉卫国主上,可卫国主上偏不肯早点来,敝国主上害了怕,所以要留下卫国主上。)”,子贡就告诉他:“卫君之来,必谋于其众,其众或欲或否,是以缓来。其欲来者,子之党也;其不欲来者,子之雠也。若执卫君,是堕党而崇雠也,夫堕子者得其志矣。且合诸侯而执卫君,谁敢不惧?堕党、崇雠,而惧诸侯,或者难以霸乎!(卫国主上来这儿之前,肯定和他手下商量,那些人有赞成有反对的,所以他才没早点来。那些赞成他来的,是和大人一头的,那些不赞成他来的,是大人的对头。大人要把卫国主上抓起来,就打击了和您一头的人,鼓励了您的对头,让那些想打击您的人得了意。更别说在召集各家诸侯的时候竟扣押起卫国主上,谁能不害怕呢?打击和您一头的人,鼓励您的对头,让各家诸侯害怕,恐怕不容易当上霸主吧!)”。大宰嚭(伯嚭)听了这话一高兴,就把卫国主上放了。

再下一年,公元前四八二年(鲁哀公十三年,周敬王三十八年,晋定公三十年,楚惠王七年,吴夫差十四年,越句践十五年,齐简公三年),夫差北上黄池,与各家诸侯盟会,此次盟会周天子(周敬王)派来了卿士单平公,同时参加的还有原来的霸主晋国。因此这是夫差能否正式成为诸侯盟主——霸主的关键时刻。

但趁着夫差带大军北上,越子(越王句践)袭击吴国,大败吴军,斩获留守的大子友、王孙弥庸、大夫寿于姚,攻破了“吴”。到这年秋七月辛丑(杨注:辛丑,六日。),各家诸侯在黄池举行盟誓那天,吴、晋争当盟主。夫差已经得知老窝被抄,面色发黑,被晋人察觉,到底没当上盟主。

吴人匆忙撤退,带走了鲁国的大夫子服景伯(子服何),走到“户牖”城那里,子服景伯找到了大宰(大宰嚭,伯嚭),对他说:“鲁将以十月上辛有事于上帝、先王,季辛而毕,何(子服景伯,子服何)世有职焉,自襄以来,未之改也。若不会,祝宗将曰‘吴实然’,且谓鲁不共,而执其贱者七人,何损焉?(我们鲁国将在十月的“上辛”日祭祀上帝和先王,到“季辛”日结束,我“何”从祖上到我一直参与这事,自我们襄公以来,都没变过。要这次不能到场,我们祝宗一定会说“是吴人造成的”,而且您这里认为鲁国不尊重你们,却只抓了七个小人物,有什么意思呢?)”,于是大宰嚭(伯嚭)向他们“王”(夫差)建议:“无损于鲁,而只为名,不如归之。(对鲁国没太大影响,只为听着好听,还不如放了他。)”,就把景伯(子服景伯,子服何)放了回去。

半路上,那位“王”又准备进攻宋国,打算杀掉那里的男子,把妇女都抓回去,但大宰嚭告诉他说:“可胜也,而弗能居也。(虽然能打下来,但站不住。)”,就还是撤走了。

这年冬天,回到“吴”的夫差与句践讲了和。

两年后,公元前四八〇年(鲁哀公十五年,周敬王四十年,晋定公三十二年,楚惠王九年,吴夫差十六年,越句践十七年,齐平公元年),夏天,大宰嚭还曾受夫差委派处理与陈国使者的麻烦,对方正使半路病死,他们要把遗体拉到吴国朝廷上,大宰嚭试图拒绝但没成功。

过了五年,到公元前四七五年(鲁哀公二十年,周元王元年,晋定公三十七年,楚惠王十四年,吴夫差二十一年,越句践二十二年,齐平公六年),十一月,越人又来进攻,包围了“吴”,夫差已经明白无法幸免了。

再过两年,到公元前四七三年(鲁哀公二十二年,周元王三年,晋出公二年,楚惠王十六年,吴夫差二十三年,越句践二十四年),冬十一月丁卯那天(杨注:丁卯,二十七日。),越国攻灭了吴国,夫差自杀。

但伯嚭并没跟着自杀,两年后,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越国的大宰。公元前四七一年(鲁哀公二十四年,周元王五年,越句践二十六年),闰月,鲁哀公前往越国,在那里得宠,将要娶越国女子为夫人。鲁国实际执政的卿季孙(季康子,季孙肥)很紧张,于是“使因大宰嚭而纳赂焉”,联络上那里的大宰嚭(伯嚭),通过他向各方送上贿赂,搅黄了鲁哀公的婚事,鲁哀公只好返回鲁国。

以后伯嚭就再没出现在《左传》中,但《左传》也只剩三年了。

伯嚭是著名的奸臣,按伍子胥说是“谗臣”,他祖父伯州犁也是佞臣,但他的曾祖父伯宗可是著名直臣,还因此获罪,惜哉。不过,伯嚭这个奸臣也是和伍子胥对比而来的,他没像伍子胥那样尽心直谏,阻止夫差把吴国引向灭亡,就让两人走上不同方向。但伯嚭一生没什么建树,只专心趋利避害,可能也是接受了先辈的教训吧。

伯嚭的后代似乎并没有传下来,后世以“伯”为姓氏的人群没有认他们这个伯家为祖先的,也许和“我在坟前愧姓秦”所怀是同样的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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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春秋经》和《左传》中的相关段落及我的粗略翻译和一些补充说明(072伯宗持信1节、054阳子易班3节):

通宝推:mezhan,吃土的蚯蚓,ton,楚庄王,
家园 原来伯嚭没死啊

<史记>上说: 越王滅吳,誅太宰嚭,以為不忠,而歸。

不知道司马迁是怎么得出结论的.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42附:伯宗持信1/1

《成五年经》:

梁山崩。((p 0820)(08050004))(072)

《成五年传》:

梁山崩,晋侯以传召伯宗。伯宗辟重,曰:“辟传!”重人曰:“待我,不如捷之速也。”问其所,曰:“绛人也。”问绛事焉,曰:“梁山崩,将召伯宗谋之。”问将若之何。曰:“山有朽壤而崩,可若何?国主山川,故山崩川竭,君为之不举、降服、乘(shèng)缦、徹乐、出次,祝币,史辞以礼焉。其如此而已。虽伯宗,若之何?”伯宗请见之。不可。遂以告,而从之。((p 0822)(08050401))(072)

我的粗译:

在我们成公五年(公元前五八六年,周定王二十一年,晋景公十四年),梁山垮了,晋侯(晋侯-獳,晋景公)派传车紧急召见大夫伯宗。半路,传车遇上一辆人拉的载货车,伯宗喊:“辟传!(让路,传车!)”,那拉车的告诉他:“待我,不如捷之速也。(等我让开,还不如你绕过去快呢。)”。伯宗就问拉车的是哪儿人,那人说:“绛人也。(我是“绛”那儿的人。)”,伯宗再问“绛”有什么消息?那人说:“梁山崩,将召伯宗谋之。(梁山垮了,要召伯宗去商量。)”,伯宗又问那人会怎么处理,那人说:“山有朽壤而崩,可若何?国主山川,故山崩川竭,君为之不举、降服、乘缦、徹乐、出次,祝币,史辞以礼焉。其如此而已。虽伯宗,若之何?(山上土松了,就会垮下去,能怎么办?“国”都是寄居在大山大河边上的,所以要是山垮了、河没了水,“国”的主上就会停办宴会,不穿染色衣服,把车子去掉装饰,取消乐舞,搬出正寝,还会让“祝”献上祭品,让“史”按规矩向鬼神请罪。不过如此而已。就算伯宗来了,还能怎样?)”,于是伯宗提出让那人一块去见他们主上(晋侯-獳,晋景公),那人没答应。伯宗就把那人上面所说的报告给他们主上,他们主上接受了这些建议。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梁山崩”曰:

梁山有数处,《诗?大雅?韩奕》之梁山在今北京市-房山县东北,《孟子?梁惠王下》之梁山当在今陕西-乾县西北,此梁山则当在今陕西-韩城县,离黄河不远之处。本是古梁国名山,僖十九年秦灭梁;文十年晋又伐秦,取之,故《尔雅?释山》谓之“晋望”,意即晋国所祭名山。或云即山西-离石县东北吕梁山,但吕梁山离黄河百余里,较远。《公羊》、《谷梁》两《传》与《韩诗外传》皆云因梁山崩而黄河壅塞,如其言可信,自非吕梁山矣。《谷梁传》与《韩诗外传》八又云河因晋侯用伯宗之言复流,则《论衡?感虚篇》已云“此虚言也”。

下面是现在韩城-梁山一带黄河及岸边山岭的图片,出自《韩城、黄河随拍。请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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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峻先生注“晋侯以传召伯宗”曰:

传,去声,传车。传车为古代驿站专用车辆,每抵一中途站换车、换马、换御者,继续前行,取其快速。伯宗,晋大夫,《晋语五》韦《注》以为“孙伯纠之子”。《谷梁传》作“伯尊”,王引之《春秋名字解诂》云“伯宗字尊”。

杨伯峻先生于此(伯宗辟重,曰:“辟传!”)注云:

辟重之辟音闢。重,重车,装载货物之车。形体较大,故《晋语》谓之“大车”。以人力拉行,《谷梁》与《韩诗外传》又谓之“辇”。《晋语五》云“遇大车当道而覆,立而辟之,曰:避传”,恐车覆事不可信。因车当道倾覆,一时避让不及,不至要之避让。唯车不覆,始能曰‘辟传’。《孟子?离娄下》“行辟人可也”即此辟义。至于《谷梁传》与《韩诗外传》谓鞭打辇车人,更不可靠。“辟传”之“辟”同“避”。“辟传”,为传车让路而避开。

杨伯峻先生注“重人”曰:

重人,押送或挽行重车之人。

杨伯峻先生注“待我,不如捷之速也”曰:

捷,走捷径。

杨伯峻先生注“山有朽壤而崩,可若何?”曰:

古人不知地震山崩之理,但此人却能知梁山崩为自然现象,不作“鬼神祸福”之预言,足为一时有识者。此人自是当时下层人物。

杨伯峻先生注“国主山川”曰:

国以山川为主,《周语上》云“夫国必依山川”,亦此意。杜《注》云“主谓所主祭”,不合《传》意。

杨伯峻先生注“君为之不举”曰:

不举,食不杀牲,菜殽不丰盛,不用音乐助食。“举”义详庄二十年《传?注》。

杨伯峻先生注《庄二十年传》“君为之不举”云:

《国语?楚语下》云:“祀加于舉。天子舉以大牢(牛羊豕三牲并用曰大牢),祀以會(三大牢举四方之贡也);諸侯舉以特牛,祀以太牢;卿舉以少牢(羊豕并用),祀以特牛;大夫舉以特牲(仅用一豕),祀以少牢;士食魚炙,祀以特牲;庶人食菜,祀以魚。”然则自天子以至大夫,其日食谓之举,士庶人则谓食。古代王、后一日三餐,而早餐最为重;《周礼?天官?膳夫》所谓“王日一举”是也。至中餐、晚餐则仅食早餐之剩余而已。惟斋戒之日每餐皆杀牲,《膳夫》“王斋日三举”是也。举为盛馔,以乐助食。举者,兼食与乐而言之。襄二十六年《传》云:“古之治民者,将刑,为之不举,不举则徹乐。”则不举者,包括贬损膳食、撤除音乐两事。《韩非子?五蠹篇》云“司寇行刑,君为之不举乐”,则仅就徹乐言之。((p 0214)(03200102))(033)。

桥:此段《左传》中另有“徹乐”,则此之“君为之不举”当仅就贬损膳食言之。

杨伯峻先生注“降服”曰:

杜《注》云“损盛服”,即不着平常华丽衣服。据《周礼?春官?司服》“大烖素服”郑玄《注》,“降服”为“素冠缟服”,即着白色衣,戴白绢帽。《谷梁传》作“君亲素縞”是也。

杨伯峻先生注“乘缦”曰:

缦有两解。杜《注》谓“车无文”,即无彩饰之车,王念孙《广雅?释诂?疏证》“曼,无也”条下申言此说。《周礼?春官?巾车》云“卿乘夏缦”,沈钦韩《补注》谓缦即夏缦。王乘卿车,自我贬责之义。两说皆可通。

关于“徹乐”,杨伯峻先生引《周礼?春官?大司乐》云:“四镇五岳崩,令去乐。”

杨伯峻先生注“出次”曰:

离开平时居处。杜《注》:“舍于郊。”

杨伯峻先生注“祝币”曰:

陈列献神之礼物。杜《注》:“陈玉帛。”

杨伯峻先生云“史辞以礼焉”之后注云:

祝本是祭祀典司赞词之官,亦司陈列献神礼品,史读祭神文辞以礼祭神。

杨伯峻先生注“伯宗请见之”曰:

见旧读去声。“见之”,引重人谒见晋侯。

杨伯峻先生注“遂以告,而从之”曰:

以重人之言告晋侯,而晋侯从之。《谷梁传》与《韩诗外传》八皆言伯宗隐瞒受之重人事情,且引孔丘之言,责其“攘善”。

“梁山”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0.5,北纬35.5(崩处)。

“晋”——“绛”——“故绛”推测位置为:东经111.55,北纬35.73(曲村,成六年迁新田)。

《成六年传》:

三月,晋-伯宗、夏阳说,卫-孙良夫、宁相、郑人,伊雒之戎,陆浑、蛮氏侵宋,以其辞会也。师于鍼,卫人不保。说欲袭卫,曰:“虽不可入,多俘而归,有罪不及死。”伯宗曰:“不可。卫唯信晋,故师在其郊而不设备。若袭之,是弃信也。虽多卫俘,而晋无信,何以求诸侯?”乃止。师还,卫人登陴。((p 0827)(08060401))(072)

我的粗译:

下一年,我们成公六年(公元前五八五年,周简王元年,晋景公十五年,卫定公四年,郑悼公二年,宋共公四年),三月,晋国大夫伯宗和夏阳说,卫国的卿-孙良夫(孙桓子)和宁相,还有郑人,以及伊雒之戎,陆浑和蛮氏,一起进犯宋国,理由是上年有一次各家诸侯打算盟会,宋国不肯参加。

部队驻扎在卫国的“鍼”,城中卫人没有动员守备,于是那位“说”(夏阳说)提出要袭击卫人,他说:“虽不可入,多俘而归,有罪不及死。(就算打不进去,只要多抢些人和东西,有罪也不会被处死。)”,伯宗反对说:“不可。卫唯信晋,故师在其郊而不设备。若袭之,是弃信也。虽多卫俘,而晋无信,何以求诸侯?(不行。卫国就因为信任我们晋人,所以部队来到近郊他们也没设警戒。这回我们要袭击他们,就会丧失这份信任。就算从卫国抢来再多人和东西,却让我们晋国丢了信任,那还怎么召集诸侯?)”,于是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可等部队回来再经过此地,却见卫人已登城警戒。

一些补充:

看来这里本章《左传》作者是要告诫自家子弟,没有不透风的墙。

杨伯峻先生注“夏阳说”曰:

夏阳说,晋国大夫。夏阳或为地名,即僖二年《传》之下阳。夏阳说或以下阳为采邑,因以为氏。

杨伯峻先生注“以其辞会也”曰:

宋共拒绝再会,见去年《传》。

《成五年传》:

冬,同盟于虫牢,郑服也。((p 0824)(08050701))(024)。

诸侯谋复会,宋公使向为人辞以子灵之难。((p 0824)(08050702))(073)。

杨伯峻先生注“卫人不保”曰:

卫有孙良夫、宁相率师参加联军,故联军驻扎在其郊外,不加守备。

杨伯峻先生注“师还”曰:

谓侵宋而还也。疑还经卫者,仅晋师。卫师自随之还,其余若郑师等,则不必绕道于卫。

杨伯峻先生注“卫人登陴”曰:

陴见宣十二年《传?注》。卫人仍未丧失警惕。

杨伯峻先生注《宣十二年传》“守陴者皆哭”云:

陴,城上女墙也。亦曰陴倪,《墨子?备城门》云“陴倪广三尺,高二尺五寸”,是其制也。守城者必登城而守陴,故守陴即守城也。《备城门》又云:“守法,五十步,丈夫十人,丁女二十人,老小十人。计之,五十步四十人。”此亦当近之。守城将士不得哭于大宫,故哭于陴(城?)上。((p 0718)(07120101))(066)。

“卫”——“帝丘”推测位置为:东经115.10,北纬35.65(濮阳县-高城村南,安寨、七王庙、冯寨、东郭集、老王庄。僖三十一年——前629,卫迁于帝丘)。

“郑”推测位置为:东经113.71,北纬34.40(郑韩故城)。

“伊雒之戎”(杨注:伊、雒之戎,戎居于伊水、雒水(今之伊河、洛河)之间者,文八年《传》“遂会伊、雒之戎”,成六年“晋、卫、郑与伊、雒之戎侵宋”是也;亦曰雒戎,文八年《经》“公子遂及雒戎盟于暴”是也。诸戎皆在洛阳市西南。#“雒戎”,《公羊》作“伊雒戎”,金泽文库本作“伊雒之戎”。《释文》云:“本或作‘伊雒之戎’,此后人妄取《传》文加耳。”),伊河、洛河周边,具体位置不详。

“陆浑”——“伊川”(杨注:伊川,伊河所经之地,当在今河南省-嵩县及伊川县境。#陆浑之戎盖其本名,本居于瓜州,晋惠公始诱而迁之于伊川。昭九年《传》云“先王居梼杌于四裔,以禦魑魅,故允姓之姦居于瓜州。伯父惠公归自秦而诱以来,使偪我诸姬,入我郊甸”者是也。至僖十一年《传》之伊雒之戎或者为其地之土著,或者为先至其地者,以其事在迁陆诨之戎以前十一年也。说详顾颉刚《史林杂识?瓜州》。#阴戎,杜《注》谓即陆浑之戎。《后汉书?西羌传》云:“齐桓公徵诸侯戍周。后九年,陆浑戎自瓜州迁于伊川,允姓戎迁于渭汭,东及轘辕,在河南山北者号曰阴戎。”江永《考实》则谓陆浑近阴地,故曰阴戎。阴地详宣二年《传》并《注》。颍见隐元年《传》并《注》,在今河南-登封县西南。),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2.2,北纬34.2(嵩县-陆浑村一带)。

“蛮氏”——“蛮”(杨注:蛮氏,据杜《注》,即昭十六年戎蛮,当在今河南-临汝县西南,汝阳县东南,哀四年楚灭之。#蛮氏已见成六年、昭十六年《传》并《注》,其地在霍之西三十余里。),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2.5,北纬34.1(岘山)。

“宋”——“商丘”推测位置为:东经115.60,北纬34.38(宋国,商丘-老南关。有遗址,西3050,南1100以上,北1400。东周)。

“鍼”(杨注:鍼,卫邑,离当时卫都帝丘不远,在今河南-濮阳县附近。僖二十八年《传》卫有鍼庄子,或以鍼为其采邑。),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4.8,北纬35.5(“卫”西南)。

下面是晋卫郑戎蛮侵宋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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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十五年传》:

晋三郤害伯宗,谮而杀之,及栾弗忌。伯州犁奔楚。韩献子曰:“郤氏其不免乎!善人,天地之纪也,而骤绝之,不亡,何待?”((p 0876)(08150501))(077、072)

初,伯宗每朝,其妻必戒之曰:“‘盗憎主人,民恶其上。’子好直言,必及于难。”((p 0876)杨伯峻(08150502))(072)

我的粗译:

九年后,我们成公十五年(公元前五七六年,周简王十年,晋厉公五年,楚共王十五年),晋国当时得势的三个卿——三郤(郤锜——驹伯,郤犨——苦成叔,郤至——温季)因为要把持朝政,所以忌惮伯宗,就进谗言杀了他,另一位大夫栾弗忌也牵连被杀。伯宗儿子伯州犁逃往楚国。于是他们另一位卿韩献子(韩厥)评论:“郤氏其不免乎!善人,天地之纪也,而骤绝之,不亡,何待?(郤家怕要倒霉了!那些善人,是维系天地的一条条丝束,他们老这么砍过去,要不垮台,还等什么呢?)”。

早先,伯宗每次去上朝,他妻子一定会嘱咐他:“‘盗憎主人,民恶其上。’子好直言,必及于难。(“贼寇恨主人,下‘民’烦长官。”,大人喜欢有话直说,肯定惹上麻烦。)”。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晋三郤害伯宗”曰:

三郤,郤锜、郤犨与郤至。伯宗见宣十五年《传?注》。

杨伯峻先生注《宣十五年传》“伯宗”云:

《元和姓纂》引《世本》云:“晋-孙伯起生伯宗,因氏焉。”《晋语五》韦《注》云:“伯宗,晋大夫孙伯纠之子。”伯起、伯纠当是一人。((p 0759)(07150201))(061)。

杨伯峻先生注“谮而杀之,及栾弗忌”曰:

据《晋语五》韦《注》,栾弗忌,伯宗党羽。《左传》谓因害伯宗而连及栾弗忌,《晋语五》云“栾弗忌之难,诸大夫害伯宗”,两说不同。

杨伯峻先生注“伯州犁奔楚”曰:

伯州犁,伯宗子,据《晋语五》,保护伯州犁逃楚者为毕阳其人。伯州犁奔楚后为太宰,见明年及昭元年诸《传》。

《晋语五》14:

伯宗朝,以喜歸,其妻曰:“子貌有喜,何也?”曰:“吾言于朝,諸大夫皆謂我智似陽子。”對曰:“陽子華而不實,主言而無謀,是以難及其身。子何喜焉?”伯宗曰:“吾飲諸大夫酒,而與之語,爾試聽之。”曰:“諾。”既飲,其妻曰:“諸大夫莫子若也。然而民不能戴其上久矣,難必及子乎!盍亟索士整庇州犁焉。”得畢陽。

及欒弗忌之難,諸大夫害伯宗,將謀而殺之。畢陽實送州犁于荊。

杨伯峻先生注“善人,天地之纪也”曰:

韩厥以为伯宗及栾弗忌皆善人。

杨伯峻先生注“而骤绝之”曰:

骤,屡也。先后杀害两人,故言骤。

杨伯峻先生注“初,伯宗每朝,其妻必戒之曰:“‘盗憎主人,民恶其上。’”曰:

意谓盗不能憎恨主人,百姓不能厌恶统治者。尔禄位不高,不能向执政进直言。此二语盖当时俗谚,《周语中》单襄公引谚“兽恶其网,民恶其上”,《说苑?敬慎篇》引《金人铭》“盗怨主人,民害其贵”,《孔子家语?观周篇》亦引《金人铭》,作“盗憎主人,民怨其上”,大致相同。

杨伯峻先生于“子好直言,必及于难”之后注云:

《列女?仁智传》据《左传》与《晋语五》演绎成《晋伯宗妻》一章。

下面是顾恺之《列女仁智图》摹本《晋伯宗妻》部分的图片,图中左侧是畢陽,往右是伯宗,再往右是伯宗之妻抱着伯州犁。图最左侧有说明:“伯宗凌人,妻知且亡,数谏伯宗,厚托畢羊。”。图右侧之说明则与此部分无关。原图下载自[URL=http://www.aihuahua.net/plus/download.php?open=0&aid=8322&cid=3]《

顾恺之_列女传图_列女仁智图卷_43303x1954像素超高清大图资源免费下载》[/U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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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新田”——“绛”——“绛县”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楚”——“郢”——“为郢”推测位置为:东经112.18,北纬30.42(纪南城。有遗址,长方形城,4500╳3500,1600万平方米。春秋晚期?至战国中晚期:楚——为郢:庄十七至庄十八,庄三十二至僖二十七,僖二十七至文十四,宣八至昭五,昭三十至定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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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宗就是出头的椽子,成为世家大族对付晋国公室首先要消灭的拦路虎。《左传》中还有一位人物,其地位、性格以及下场与伯宗多有相似之处,就是他的前辈大傅阳处父,即上面《国语》中提到的“陽子”,此人被当时人批评太“”、不知变通且“华而不实”,最终也是因卷入世家大族之间的斗争被杀。另外,伯宗“好直言”而被杀大概也深刻影响了他重孙子伯嚭。

通宝推:楚庄王,mezhan,
家园 【讨论】邢侯簋中有“三品舟人,重人,墉人“之语。

非常欣喜在此见到“重人”在传世文献中的例子。涨知识了。

通宝推:桥上,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42附:阳子易班1/3

《文五年传》:

晋-阳处父聘于卫,反过宁,宁嬴从之。及温而还。其妻问之。嬴曰“以刚。《商书》曰:‘沈渐刚克,高明柔克。’夫子壹之,其不没乎!天为刚德,犹不干时,况在人乎?且华而不实,怨之所聚也。犯而聚怨,不可以定身。余惧不获其利而離其难,是以去之。”((p 0540)(06050501))(054)

我的粗译:

在我们文公五年(公元前六二二年,周襄王三十一年,晋襄公六年,卫成公十三年),晋国大夫阳处父正式访问卫国,回程经过他们晋国的“宁”,宁嬴(嬴)在那里跟上他走,但走到“温”又回去了。宁嬴老婆问为什么,“嬴”(宁嬴)就告诉她:“以刚。《商书》曰:‘沈渐刚克,高明柔克。’夫子壹之,其不没乎!天为刚德,犹不干时,况在人乎?且华而不实,怨之所聚也。犯而聚怨,不可以定身。余惧不获其利而離其难,是以去之。(他太不知变通了。《商书》上说:“犹豫得果断,能干要变通。”这位大人却老这个样,怕是平安不了!上天的本性虽是决断,但也不会扰乱节令,下方的人又怎能任性呢?再说他还华而不实,招来很多忌恨。忌恨的人多了,就无法自保。我怕跟过去没得着好倒被牵进他的祸患,所以离开他。)”。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宁嬴从之”曰:

宁嬴,贾逵、孔晁注《国语》,皆以为掌逆旅之大夫,杜注《左传》同之,而刘炫则以为逆旅之主人。孔《疏》云:“若是逆旅之主,则身为匹庶,是卑贱之人,犹如重馆人告文仲,重丘人骂孙蒯,止应称人而已,何得名氏见《传》?杜以《传》载名氏,故为逆旅大夫。”《晋语五》云:“陽處父如衛,反,過甯,舍于逆旅甯嬴氏。嬴謂其妻曰:‘吾求君子久矣,今乃得之。’舉而從之。”

杨伯峻先生注“及温而还”曰:

《晋语五》云:“陽子道與之語,及山而還。”韦《注》云:“山,河内-温山也。”温山在今河南-修武县北五十里。

杨伯峻先生注“《商书》曰:‘沈渐刚克,高明柔克。’”云:

句在《洪范》。《洪范》,今本《尚书》在《周书》,然《左传》三引《洪范》,除此年外,尚有成六年、襄三年,皆曰《商书》,是古以《洪范》为《商书》。沈渐,今《尚书》作“沈潜”,然《史记?宋世家》亦作“沈渐”,《汉书?谷永传》,“岂意将军忘湛渐之意”,潜亦作渐。潜、渐古音近,字得通。此两句古有两解,一以沈潜、高明指人,《宋世家?集解》引马融云:“沈,阴也。潜,伏也。阴伏之谋,谓贼臣乱子非一朝一夕之渐,君亲无将,将而诛。高明君子,亦以德怀也。”则以沈潜为所谓乱臣贼子,高明为所谓君子;于所谓乱臣贼子,当以刚克之;于所谓君子,当以柔克之。一以沈潜、高明指本性,杜《注》云:“沈潜犹滞溺也,高明犹亢爽也,言各当以刚柔胜己本性,乃能成全也。”详绎《传》文之义,杜《注》近之。

杨伯峻先生注“夫子壹之”曰:

壹之谓阳处父本为高明之性,又加以刚也。

杨伯峻先生注“天为刚德,犹不干时”曰:

《洪范》孔《疏》云:“是言天亦有柔德,不干四时之序也。”

杨伯峻先生注“华而不实”曰:

言过其行如花开而不结实。

杨伯峻先生注“怨之所聚也”曰:

与《晋语五》“非其實也,怨之所聚也”同意。

杨伯峻先生注“犯而聚怨”曰:

刚则犯人,己又华而不实,故云犯而聚怨。

杨伯峻先生于“是以去之”之后注云:

杜《注》:“为六年晋杀处父《传》。”此章宜与下年“蒐于夷”章合看,“阳处父至自温”正应此章,此章非孤立之章节。

“晋”——“绛”——“故绛”推测位置为:东经111.55,北纬35.73(曲村,成六年迁新田)。

“卫”——“帝丘”推测位置为:东经115.10,北纬35.65(濮阳县-高城村南,安寨、七王庙、冯寨、东郭集、老王庄。僖三十一年——前629,卫迁于帝丘)。

“宁”——“甯”(杨注:宁,晋邑,定元年《传》叙魏献子还卒于宁可证。其地当在今河南省-获嘉县之西北、修武县之东。#宁,今获嘉县西,近吴泽。《周语下》云:“是岁也,魏献子合诸侯之大夫于狄泉,遂田于大陆,焚而死。”与《传》意不同。依《传》,焚谓烧藪泽之草木便于田猎,非死于火。其死在猎毕返还途中。),推测位置为:东经113.55,北纬35.21(甯,卫国-宁氏邑,获嘉县-张巨乡-杨洼村正北0.5公里,齐州故城遗址)。

“温”——“苏”(杨注:温,周王畿内之小国,当在今河南省-温县稍南三十里之地。#温,在今河南省-温县西南三十里。会于温,《经》文未书,盖书“盟于瓦屋”可以包括之。#成公十一年《传》云“昔周克商,使诸侯抚封,苏忿生以温为司寇”,则苏忿生乃周武王时司寇而受封于温者也。温即隐公三年“取温之麦”之温,故城在今河南省-温县西稍南三十里。依庄公十九年《传》观之,温于庄公十九年仍为苏氏邑。以金文证之,如敔簋铭云“王赐田于[含攵]五十田,于旱五十田”,则此所谓温田者,亦王田之在温者耳,非以其全邑与郑,故温仍得为苏氏邑。#温为苏氏邑,成十一年《传》云,“苏忿生以温为司寇”,则温为苏氏始封邑。故僖十年《经》云“狄灭温,温子奔卫”,而《传》作“苏子奔卫”以邑言之则曰温子,以氏言之则曰苏子,一也。#温,今治西南,湨水所经。),推测位置为:东经112.93,北纬34.91(温县城西16公里处的招贤乡-上苑村北地,温邑故城平面呈方形,东西长400米,南北宽近400米)。

《文五年传》:

晋-赵成子、栾贞子、霍伯、臼季皆卒。((p 0541)(06050502))(054)

《文六年传》:

六年春,晋蒐于夷,舍二军。使狐射姑将中军,赵盾佐之。阳处父至自温,改蒐于董,易中军。阳子,成季之属也,故党于赵氏,且谓赵盾能,曰:“使能,国之利也。”是以上之。宣子于是乎始为国政,制事典,正法罪。辟狱刑,董逋逃,由质要,治旧洿,本秩礼,续常职,出滞淹。既成,以授大傅阳子与大师贾佗,使行诸晋国,以为常法。((p 0544)(06060101))(054)

我的粗译:

这一年,晋国有四个卿去世,包括赵成子(赵衰)、栾贞子(栾枝)、霍伯(先且居)、臼季(胥臣)。

下一年,我们文公六年(公元前六二一年,周襄王三十二年,晋襄公七年,秦穆公三十九年,陈共公十一年),春天,晋国在“夷”校阅部队,裁撤了两个“军”。任命狐射姑统领中军,赵盾(宣子,赵宣子)当他副手。结果阳处父(阳子)从“温”过来,又主持到“董”重新校阅,并改变了中军将领的位次。

这位阳子(阳处父),本是成季(赵成子,赵衰)手下,就偏向赵家,而且他还认为赵盾有才干,说是:“使能,国之利也。(任用有才干的人,对我们“国”有好处。)”,所以让赵盾当主帅。

于是乎宣子(赵宣子,赵盾)开始掌控他们“国”政务。他制定章程,修订律令,清理积案,督促追逃,改进文书,破除积习,分别上下,严肃职责,按时提拔。一切上了轨道,就交给大傅阳子与大师贾佗,让他们推行到整个晋国,以为常法。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晋-赵成子、栾贞子、霍伯、臼季皆卒”曰:

赵成子,赵衰;僖三十一年晋蒐于清原,《晋语四》云“使赵衰将新上军”;文二年彭衙之役,《传》云“先且居将中军,赵衰佐之”,则赵衰先为新上军帅,继为中军佐。栾贞子,栾枝,僖二十七年《传》云,“使栾枝将下军”,则下军帅也。霍伯,先且居,先轸之子,僖三十三年代其父将中军。霍,盖其采邑。霍详闵元年《传》并《注》。臼季即胥臣,见僖三十三年《传》并《注》。僖二十八年《传》云“胥臣佐下军”,则下军佐也。此句当与下年《传》“六年春,晋蒐于夷”连读。《年表》于此年云:“赵成子、栾贞子、霍伯、臼季皆卒”,全用《传》文,且亦谓此文五年之事。《晋语五》韦《注》亦云,“鲁文五年,晋四卿卒”,可见司马迁及韦昭所据《左传》,此句实在文五年,自西汉以来,《左传》面目即已如此。盖文气虽一贯,然编年为史,不得不分列两年。又《晋世家》“臼季”作“咎季子犯”,误以“臼”为“咎”,因误胥臣为子犯,与《传》文违异。此处阳处父、宁嬴事及明年晋蒐于夷皆应相连。——桥:赵衰佐中军所代似为郤溱,溱与狐毛,狐偃,胥婴似皆已先没。

杨伯峻先生注“舍二军”曰:

僖三十一年,晋蒐于清原,作五军以禦狄,五军各有帅及佐,共十卿,先轸、郤溱、先且居、狐偃、栾枝、胥臣、赵衰、箕郑、胥婴、先都是也。三十三年箕之役,先轸死;去年赵衰、栾枝、先且居、胥臣死。据文八年《传》“晋侯将登箕郑、先都”之文,则郤溱、狐偃、胥婴亦先死矣,十卿唯有箕郑、先都二人在。此或蒐于夷以谋军帅之故欤?舍二军,则废新上军、新下军,恢复晋文公四年三军之旧制(见僖二十七年《传》)。据七年《传》,赵盾将中军,先克佐之;箕郑将上军,荀林父佐之;先蔑将下军,先都佐之。——桥:僖三十一年之十卿,先且居似应为狐毛,僖二十八年时狐毛犹为上军将。至僖三十三年,先轸死后,先且居代其父为中军帅,狐毛似仍为上军将。

《僖二十七年传》:

于是乎蒐(sōu)于被庐,作三军,谋元帅。赵衰曰:“郤縠(xì hú)可。臣亟(qì)闻其言矣,说(yuè)礼、乐而敦《诗》、《书》。《诗》、《书》,义之府也;礼、乐,德之则也;德、义,利之本也。《夏书》曰:‘赋纳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君其试之!”乃使郤縠将中军,郤溱佐之。使狐偃将上军,让于狐毛,而佐之。命赵衰为卿,让于栾枝、先轸。使栾枝将下军,先轸佐之。荀林父御戎,魏犨为右。((p 0445)(05270402))(045)。

《僖二十八年传》:

晋侯作三行以禦狄。荀林父将中行,屠击将右行,先蔑将左行。((p 0474)(05281301))(051)。

《僖三十一年传》:

秋,晋蒐于清原,作五军以禦狄。赵衰为卿。((p 0487)(05310401))(051)。

《僖三十三年传》:

反自箕,襄公以三命命先且居将中军,以再命命先茅之县赏胥臣,曰:“举郤缺,子之功也。”以一命命郤缺为卿,复与之冀,亦未有军行。((p 0501)(05330603))(049)。

《文二年传》:

先且居将中军,赵衰佐之。王官无地御戎,狐鞫居为右。((p 0519)(06020101))(049)。

杨伯峻先生注“使狐射姑将中军,赵盾佐之”曰:

据八年《传》,晋襄公本拟使士縠、梁益耳将中军,以先克之言而改任狐、赵。

杨伯峻先生注“阳处父至自温”曰:

据成十一年《传》,温为阳处父之采邑,阳处父自卫返晋,过其采邑温而稍停焉,故宁赢先从之,亦至温而还。

杨伯峻先生注“改蒐于董,易中军”曰:

《公羊传》云:“君将使射姑将。阳处父谏曰:‘射姑民众不悦,不可使将。’于是废将。”《谷梁传》云:“晋将与狄战,使狐射姑为将军,赵盾佐之。阳处父曰:‘不可,古者君之使臣也,使仁者佐贤者,不使贤者佐仁者。今赵盾贤,射姑仁,其不可乎?’襄公曰:‘诺。’谓夜姑曰:‘吾始使盾佐女,今女佐盾矣。’夜姑曰:‘敬诺。’”《公》、《谷》所云,与《左传》异,自不可信。以下年《传》文“侵官也”观之,阳处父之改蒐,虽或先言于晋襄,究属专断。处父时为太傅,故能以国老之身分为此。

杨伯峻先生注“阳子,成季之属也”曰:

《赵世家》云:“赵衰卒,谥为成季。”成盖其谥,季则其字。亦犹赵盾谥宣,或称宣子,成八年《传》亦称为宣孟也。洪亮吉《诂》曰:“处父盖尝为赵衰属大夫。《说苑》,师旷对晋平公曰:‘阳处父欲臣文公,因咎犯,三年不达;因赵衰,三日而达。’是处父由赵衰方得进用。”

杨伯峻先生注“使能,国之利也”曰:

即《谷梁传》所谓“使仁者佐贤者”之意。

杨伯峻先生注“宣子于是乎始为国政”曰:

晋素以中军帅秉国政,赵盾今为中军帅,故云“为国政”。《晋世家》云,“赵盾代赵衰执政”,夫赵衰中军佐耳,与中军帅尚差一级。

杨伯峻先生注“制事典”曰:

事典犹言办事章程或条例,《周礼?太宰》“六曰事典,以富邦国,以任百官,以生万民”是也。制,制定。

杨伯峻先生注“正法罪”曰:

孔《疏》曰:“正法罪者,准所犯轻重,豫为之法,使在后依用之也。”则若后代之制定刑罚律令。

杨伯峻先生注“辟狱刑”曰:

阮刻本作“辟刑狱”,今从《唐石经》、金泽文库本、宋本、岳本、足利本乙正。杜《注》:“辟犹理也。”孔《疏》:“辟狱刑谓有狱未决断当时之罪,若昭十四年韩宣子命断旧狱之类是也。”则辟狱刑若后代之清理诉讼积案。

杨伯峻先生注“董逋逃”曰:

杜《注》:“董,督也。”孔《疏》:“董逋逃者,旧有逋逃负罪播越者,督察追捕之也。”

杨伯峻先生注“由质要”曰:

由,用也。质即《周礼?天官?小宰》“听买卖以质剂”之质剂,郑玄《注》云:“质剂谓两书一札,同而别之,长曰质,短曰剂。”孙诒让《正义》云:“质剂手书一札,前后文同而中别之,使各持其半札,唯札半别,而字全具不半别,质剂,不徒买卖用之,旅师平颁兴积,敛之民而散之民,亦凭质剂以为信焉。”要即《小宰》“听出入以要会”之要会,贾《疏》云:“岁计曰会,月计曰要”,谓簿书账目也。然则由质要者,盖谓财物之出入,皆用契约、账目以为凭据定夺也。

杨伯峻先生注“治旧洿”曰:

洿音乌。治旧洿者,孔《疏》云:“法有不便于民,事有不利于国,是为政之洿秽也,治理改正使絜清也。”沈钦韩《补注》谓为治理停水,免民疾疫,似与上下诸事不类,恐非。

杨伯峻先生注“本秩礼”曰:

孔《疏》:“本秩礼者,时有僭踰,贵贱相滥,本其次秩使如旧也。”

杨伯峻先生注“续常职”曰:

据杜《注》,当即《论语?尧曰篇》之“修废官”。孔《疏》云:“职有废阙,任贤使能,令续故常也。”

杨伯峻先生注“出滞淹”曰:

当即昭十四年《传》之“举淹滞”,亦即《论语?尧曰篇》之“举逸民”。孔《疏》云:“贤能之人沈滞田里,拔出而官爵之也。”以上九事平列,或以为不平列者,恐非。

杨伯峻先生注“既成,以授大傅阳子与大师贾佗”曰:

阳子,阳处父。宣十六年《传》云:“晋侯请于王,以黻冕命士会将中军,且为太傅。”则太傅亦卿,唯不在军行耳。晋之太傅,盖主礼刑,故宣十六年士会兼太傅,使修范武子之法;《晋语八》亦云“叔向为太傅,实赋禄”,皆其证。《晋语四》,宋“公孙固言于襄公曰:‘晋公子好善不厌,父事狐偃,师事赵衰,而长事贾佗。贾佗,公族也,而多识以恭敬。’”昭十三年《传》云:“我先君文公生十七年,有士五人,有先大夫子馀、子犯以为腹心,有魏犨、贾佗以为股肱。”则贾佗乃晋文公之旧臣,尝从重耳出亡,年幼于狐偃、赵衰。韦昭注《晋语四》误合贾佗与贾季为一人,全祖望《经史答问四》已驳之。

“夷”(杨注:夷,采地名。文六年《传》晋蒐于夷,即此地。今地阙。至隐元年《传》“纪人伐夷”之夷,则为国名,与此非一。夷诡诸,周大夫,以采邑为氏。《积微居金文说》卷七谓夷为姜姓国。),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3,北纬35(黄河北,南阳某处)。

“董”(杨注:董,杜《注》,“河东-汾阴县有董亭”,则当在今山西省-万荣县-荣河镇东,然郦道元《水经?涑水注》则以董即宣十二年《传》之董泽,则在今闻喜县东北四十里。两说未详孰是。杨守敬《水经注?疏》据?续汉志?谓杜《注》“汾阴为临汾之误”,“董泽、董亭为一地”,姑录以备考。),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6,北纬35.46(官庄村西)。

下面是晋蒐于夷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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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宝推:楚庄王,mezhan,
家园 多谢,受教,以后修改会加进去

【讨论】邢侯簋中有“三品舟人,重人,墉人“之语。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42附:阳子易班2/3

《文六年经》:

晋杀其大夫阳处父。((p 0543)(06060007))(054)

《文六年传》:

八月乙亥,晋襄公卒。灵公少,晋人以难故,欲立长君。赵孟曰:“立公子雍。好善而长,先君爱之,且近于秦。秦,旧好也。置善则固,事长则顺,立爱则孝,结旧则安。为难故,故欲立长君。有此四德者,难必抒矣。”贾季曰:“不如立公子乐。辰嬴嬖于二君,立其子,民必安之。”赵孟曰:“辰嬴贱,班在九人,其子何震之有?且为二君嬖,淫也。为先君子,不能求大,而出在小国,辟也。母淫子辟,无威;陈小而远,无援,将何安焉?杜祁以君故,让偪(bī)姞而上之;以狄故,让季隗而己次之,故班在四。先君是以爱其子,而仕诸秦,为亚卿焉。秦大而近,足以为援;母义子爱,足以威民。立之,不亦可乎?”使先蔑、士会如秦逆公子雍。贾季亦使召公子乐于陈,赵孟使杀诸郫。((p 0550)(06060501))(049、054)

贾季怨阳子之易其班也,而知其无援于晋也,九月,贾季使续鞫居杀阳处父。书曰“晋杀其大夫”,侵官也。((p 0552)(06060601))(054)

我的粗译:

这年八月乙亥那天(杨注:乙亥,十四日。),晋襄公(晋侯-驩)去世了。此时他儿子灵公年纪很小,晋人因为正面临动乱,想要立一位年纪大的主上。赵孟(赵宣子,赵盾)就提出:“立公子雍。好善而长,先君爱之,且近于秦。秦,旧好也。置善则固,事长则顺,立爱则孝,结旧则安。为难故,故欲立长君。有此四德者,难必抒矣。(应该立公子雍。他亲近好人,年纪也大,咱前面主上又喜欢他,而且和秦国关系好,秦国,一直是咱友邦。推上好人会加强咱“国”;侍奉年纪大的主上容易办事;让咱前面主上喜欢的人上位可说是孝;亲近原来的友邦能带来和平。我们因为面临动乱,才想立一位成年的主上。现在这一位具备了上面四种好处,肯定能平息动乱。)”。

贾季(狐射姑)则说:“不如立公子乐。辰嬴嬖于二君,立其子,民必安之。(不如立公子乐。他母亲受两位主上宠爱,立她儿子,咱“民”肯定能平静下来。)”。

赵孟反驳:“辰嬴贱,班在九人,其子何震之有?且为二君嬖,淫也。为先君子,不能求大,而出在小国,辟也。母淫子辟,无威;陈小而远,无援,将何安焉?杜祁以君故,让偪姞而上之;以狄故,让季隗而己次之,故班在四。先君是以爱其子,而仕诸秦,为亚卿焉。秦大而近,足以为援;母义子爱,足以威民。立之,不亦可乎?(辰嬴贱,排位还在第九,她儿子有啥威信?而且受两位主上宠爱,那是她“淫”。既是咱前面主上的儿子,不设法前往大国,倒去了个小国,这又是“辟”。母淫,子辟,没有威望;“陈”小而远,没有外援;靠什么平定?杜祁因为照顾主上面子,把偪姞让到前头,又为狄人,把季隗让到自己之上,所以才排到第四。咱前面主上为这才喜欢上她儿子,让他去秦国任职,现在已当上亚卿。“秦”大而近,足以当靠山;母义,子爱,足以镇住咱“民”。立这样的人,不正合适吗?)”。

于是派先蔑和士会前往秦国迎接公子雍。贾季也派人去陈国召来公子乐,却被赵孟让人在“郫”那里截杀了。

贾季记恨阳子(阳处父)改变自己位次,又了解到此人在晋国没什么靠山,于是这年九月,贾季派续鞫居(续简伯)杀掉阳处父(阳子)。《春秋经》上写“晋杀其大夫”,意思是阳子超出了职权范围。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晋襄公卒”曰:

《史记?扁鹊列传》谓襄公纵淫。

杨伯峻先生注“灵公少”曰:

此时当在襁褓中。

杨伯峻先生注“晋人以难故”曰:

(晋国当时有何患难,《传》未言及。)顾炎武《补正》云:“谓连年有秦、狄之师,楚伐与国。”

杨伯峻先生注“欲立长君”曰:

立长君,则废太子,故《年表》云:“赵盾为太子少,欲更立君。”

杨伯峻先生注“赵孟”曰:

赵孟即赵盾,自赵盾以后,赵氏世称孟。文公《传》之赵孟皆赵盾;襄公以及昭公元年《传》之赵孟皆赵武;昭二十九年以后(以)讫哀四年《传》之赵孟,则赵鞅;哀二十年《传》以后之赵孟则赵无恤。

杨伯峻先生注“先君爱之”曰:

先君指文公,以公子雍为文公之子,襄公庶弟。

杨伯峻先生注“事长则顺”曰:

昭二十六年《传》,楚“令尹子常欲立子西,曰:‘子西长而好善,立长则顺,建善则治。’”语意与此相类。此言事长,彼言立长,意义亦近。俞樾《平议》谓“事犹立也”,强不同为同,又可不必。

杨伯峻先生注“有此四德者,难必抒矣”曰:

四德谓固、顺、孝、安。抒同纾,孔《疏》引服虔本即作“纾”。《说文》云:“纾,缓也。”庄三十年《传》“自毁其家,以纾楚国之难”,成二年《传》“我亦得地而纾于难”,字皆作纾。参焦循《补疏》。

杨伯峻先生注“不如立公子乐”曰:

刘文淇《疏证》曰,“《晋世家》‘贾季曰,不如立其弟乐’”,蒙公子雍为文,则乐为雍弟。

杨伯峻先生注“辰嬴嬖于二君”曰:

辰嬴即僖二十二年《传》子圉之妻嬴氏,二十三年《传》之怀嬴。谓之怀嬴者,当时犹晋怀公之妻也。后又嫁文公,故今改谓为辰嬴,辰或其谥也。二君谓怀公、文公。

杨伯峻先生注“辰嬴贱,班在九人”曰:

班,位次也,谓在文公妃妾中,其位次为第九。《晋世家》作“班在九人下”,恐非《传》意。俞正燮《癸巳存稿?晋夫人》考此谓“文嬴,嫡也;襄公之母偪姞在二,季隗在三,公子雍之母杜祁在四,辰嬴在九,此皆出于《传》。其四人,以序推之,齐姜在五,秦女三人亦媵也,其在六、七、八欤?”

杨伯峻先生注“而出在小国,辟也”曰:

辟同僻,《晋世家》正作僻。僻,陋也。

杨伯峻先生注“陈小而远,无援,将何安焉?”曰:

此反驳贾季“民必安之”。公子乐在陈,而《说苑?建本篇》云,“乐有宠于国,先君爱而仕之翟,翟足以为援”,与《传》不同,盖传闻之异。

杨伯峻先生注“杜祁以君故,让偪姞而上之”曰:

杜祁为公子雍之母。杜,国;祁,姓。古彝器有杜伯鬲,铭云:“杜伯乍叔[女(由/甫)]尊鬲。”郭沫若《大系考释》释“[女(由/甫)]”为“祁”。又涵芬楼影印宋本《啸堂集古录》有所谓刘公铺者,郭沫若《金文余醳之余?释[女(由/甫)]》改释铭文为“襄公作杜祁尊铺”,则刘公铺为晋襄为杜祁所作器。杜国故址在今陕西省-西安市故杜陵地。君指晋襄公。襄公为偪姞之子,襄公既立为太子,杜祁因让偪姞而使居于己之上,偪,国名,姞姓,其地已不可考。章炳麟《读》据《潜夫论?志氏姓》“姞氏之别有密须氏”之文,谓“偪即密须氏之密”,可存参。

下面是杜伯鬲铭文拓片,从左端逆时针往右铭文依次为:“杜白乍尗祁尊鬲其萬年子子孫孫永寶用”,其中自左上端往下数第五字即“[女(由/甫)]”,但“女”旁在右,释为“祁”。图片出自《杜伯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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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峻先生注“以狄故,让季隗而己次之”曰:

季隗见僖二十三年《传》,文公娶于狄者。狄为晋之强邻,杜祁让季隗居己上,盖有政治作用。

杨伯峻先生注“故班在四”曰:

辰嬴班在九,赵盾以为贱,则杜祁班在四,亦未必贵,此所以释之,然则杜祁班本在二也。并以见杜祁之贤。

杨伯峻先生注“为亚卿焉”曰:

公子雍为秦亚卿,于此以见其贤。

杨伯峻先生注“贾季使续鞫居杀阳处父”曰:

续鞫居即狐鞫居,狐氏之族也。又见二年《传》。

杨伯峻先生注《文二年传》“狐鞫居为右”曰:

狐鞫居即下文之续简伯,六年《传》又谓之续鞫居,续盖其食邑,简伯或其字。鞫音菊。((p 0519)(06020101))(049)。

杜预《注》于此(书曰“晋杀其大夫”,侵官也)有云:“君已命帅,处父易之,故曰‘侵官’。”

“晋”——“绛”——“故绛”推测位置为:东经111.55,北纬35.73(曲村,成六年迁新田)。

“秦”——“雍”推测位置为:东经107.39,北纬34.50(雍,凤翔南。有遗址,不规则长方形城,3480╳3130,1000万平方米,春秋早期至战国早期)。

“陈”推测位置为:东经114.88,北纬33.73(淮阳县城)。

“郫”——“召”——“郫邵”(杨注:廖音聊。召伯-廖,王卿士,召康公之后。今山西省-垣曲县东有邵亭,或是召公东迁以后之食邑。互详文五年《经?注》。#召穆公,召公虎;据《世本?,为召康公十六世孙。今陕西省-岐山县西南,旧有召亭,盖其畿内采地;其后东迁,今山西省-垣曲县之召亭是也。#郫即襄二十三年《传》之郫邵,晋邑,即今河南省-济源县西一百里之邵源镇。马宗琏《补注》云:“郫邵乃晋-河内适河东之隘道,公子乐来自陈,故使人杀之于此。”#郫邵即文六年《传》之郫,今河南-济源县西一百里之邵源镇。《地名考略》云:“郫邵在太行山之南界,接郑、卫,戍之以防退袭。”),推测位置为:东经112.13,北纬35.16(济源市-邵原镇)。

下面再贴一遍晋人欲立长君一些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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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白狄”——“翟”(杨注:江永《考实》谓“此年狄伐晋,白狄也。白狄在西河,渡河而伐晋,箕地当近河。成十三年《传》云秦‘入我河县,焚我箕、郜’,是近河有箕。”#白狄子,白狄之首领。白狄为狄之别种。成十三年《传》吕相绝秦云,“白狄及君同州”,是与秦同在雍州也。僖二十四年《传》晋文云,“其后余从狄君以田渭滨”,则白狄之地南至渭水。江永《考实》谓“其地在西河之西”是也。今陕西省-延安、安塞、延川、延长、宜川、黄龙以及清涧诸县皆曰白狄之境。据《左传》,狄为隗姓。《世本》谓白狄-釐姓,《潜夫论》谓白狄-姮姓,王国维据秦有隗状,汉有隗嚣,魏有隗僖,谓赤、白二狄皆隗姓,是也。说详其《鬼方昆夷玁狁考》。#狄有赤狄、白狄与长狄,长狄为狄之一种。#狄自入春秋以来,俱只书“狄”。僖三十三年《传》箕之役始见“白狄子”之称,而“赤狄”之称自此见。自此《经》凡赤狄四见、白狄三见。潞氏、甲氏、留吁、铎辰,此赤狄也。其通言“狄”者,钟文烝《谷梁补注》云:“以《左传》、《国语》、《吕氏春秋》、杜氏《后序》引《汲冢纪年》考之,庄三十二年狄伐邢、僖三十三年晋人败狄于箕,皆白狄也。闵二年狄入卫、僖二十四年狄伐郑、文七年狄侵我西鄙,皆赤狄也。”顾栋高《大事表》三九据成三年《传》“伐廧咎如,讨赤狄之余焉”,因谓“是年赤狄之种尽绝。”又云:“故中国直名白狄为狄,不复别之。”未审确否。#顾栋高《大事表》三十九云:“众狄系白狄之种类,若鲜虞-肥、鼓之属是也。”#鲜虞,白狄别种之国,今河北-正定县北四十里新城铺即其国都所在。战国时为中山国。#鼓,国名,姬姓,白狄之别种,时属鲜虞。国境即今河北-晋县。),“白狄”之分布,西起陕西,甚至更西,东达河北,甚至山东,北依内蒙,南抵河南。我大致将其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以河北为中心,多与卫国和齐国接触;一部分以陕西为中心,多与晋国和秦国接触;每一部分中显然又有甚多分支。大体上此时农耕族与游牧族杂居,未必有明确的疆界。这里的“狄”是晋文公流亡初期所依,大体是以陕西为中心那一部分,当时在山西活动的中心可能在东经111.9,北纬37.2附近一带,是晋国势力尚未到达的汾水上游的又一个盆地。

《文六年经》:

晋-狐射姑出奔狄。((p 0543)(06060008))(054)

《文六年传》:

十一月丙寅,晋杀续简伯。贾季奔狄。宣子使臾骈送其帑。((p 0552)(06060801))(054)

夷之蒐,贾季戮臾骈,臾骈之人欲尽杀贾氏以报焉。臾骈曰:“不可。吾闻《前志》有之曰:‘敌惠敌怨,不在后嗣,忠之道也。’夫子礼于贾季,我以其宠报私怨,无乃不可乎?介人之宠,非勇也。损怨益仇,非知也。以私害公,非忠也。释此三者,何以事夫子?”尽具其帑与其器用财贿,亲帅扞之,送致诸竟。((p 0552)(06060802))(054)

我的粗译:

这年十一月丙寅那天(杨注:十一月无丙寅。),晋人杀掉续简伯(续鞫居)。贾季(狐射姑)逃往狄人那里。宣子(赵孟,赵盾)指派手下臾骈把他家眷都送过去。

之前在“夷”校阅部队,贾季曾侮辱臾骈,臾骈手下就想杀光贾家人来报复。可臾骈说:“不可。吾闻《前志》有之曰:‘敌惠敌怨,不在后嗣,忠之道也。’夫子礼于贾季,我以其宠报私怨,无乃不可乎?介人之宠,非勇也。损怨益仇,非知也。以私害公,非忠也。释此三者,何以事夫子?(不能这么干。我听说《前志》里有这么一句:“恩仇都要报,不对下一代,才算‘忠’之道。”,咱大人要尊敬贾季,我却利用他的信任报私怨,不是太不像话了吗?滥用别人信任,不算“勇”,为出口气给自己增加仇敌,不算“知”,为私怨而侵犯公室利益,不算“忠”。没了这三样,靠啥侍奉咱大人?)”。于是他把贾季的家眷和各种器物财宝都收拢起来,亲自带人护卫,一直送到边境上。

一些补充:

下面是与“晋-狐射姑出奔狄”相关的几个日期干支纪日排列,相关日期(八月乙亥十四、十一月丙寅、四月朔初一戊子、四月初二己丑)我标成了红色,从中可见,或者在十一月前有一闰月(按说本应在其后),则可相合:

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庚午、辛未、壬申、癸酉,

甲戌、乙亥、丙子、丁丑、戊寅、己卯、庚辰、辛巳、壬午、癸未,

甲申、乙酉、丙戌、丁亥、戊子、己丑、庚寅、辛卯、壬辰、癸巳,

甲午、乙未、丙申、丁酉、戊戌、己亥、庚子、辛丑、壬寅、癸卯,

甲辰、乙巳、丙午、丁未、戊申、己酉、庚戌、辛亥、壬子、癸丑,

甲寅、乙卯、丙辰、丁巳、戊午、己未、庚申、辛酉、壬戌、癸亥,

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庚午、辛未、壬申、癸酉,

甲戌、乙亥、丙子、丁丑、戊寅、己卯、庚辰、辛巳、壬午、癸未,

甲申、乙酉、丙戌、丁亥、戊子、己丑、庚寅、辛卯、壬辰、癸巳,

甲午、乙未、丙申、丁酉、戊戌、己亥、庚子、辛丑、壬寅、癸卯,

甲辰、乙巳、丙午、丁未、戊申、己酉、庚戌、辛亥、壬子、癸丑,

甲寅、乙卯、丙辰、丁巳、戊午、己未、庚申、辛酉、壬戌、癸亥,

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庚午、辛未、壬申、癸酉,

甲戌、乙亥、丙子、丁丑、戊寅、己卯、庚辰、辛巳、壬午、癸未,

甲申、乙酉、丙戌、丁亥、戊子、己丑、庚寅、辛卯、壬辰、癸巳,

甲午、乙未、丙申、丁酉、戊戌、己亥、庚子、辛丑、壬寅、癸卯,

甲辰、乙巳、丙午、丁未、戊申、己酉、庚戌、辛亥、壬子、癸丑,

甲寅、乙卯、丙辰、丁巳、戊午、己未、庚申、辛酉、壬戌、癸亥,

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庚午、辛未、壬申、癸酉,

甲戌、乙亥、丙子、丁丑、戊寅、己卯、庚辰、辛巳、壬午、癸未,

甲申、乙酉、丙戌、丁亥、戊子、己丑、庚寅、辛卯、壬辰、癸巳,

甲午、乙未、丙申、丁酉、戊戌、己亥、庚子、辛丑、壬寅、癸卯,

甲辰、乙巳、丙午、丁未、戊申、己酉、庚戌、辛亥、壬子、癸丑,

甲寅、乙卯、丙辰、丁巳、戊午、己未、庚申、辛酉、壬戌、癸亥,

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庚午、辛未、壬申、癸酉,

甲戌、乙亥、丙子、丁丑、戊寅、己卯、庚辰、辛巳、壬午、癸未,

甲申、乙酉、丙戌、丁亥、戊子己丑、庚寅、辛卯、壬辰、癸巳,

甲午、乙未、丙申、丁酉、戊戌、己亥、庚子、辛丑、壬寅、癸卯,

甲辰、乙巳、丙午、丁未、戊申、己酉、庚戌、辛亥、壬子、癸丑,

甲寅、乙卯、丙辰、丁巳、戊午、己未、庚申、辛酉、壬戌、癸亥。

杨伯峻先生注“晋-狐射姑出奔狄”曰:

“射”,《谷梁》作“夜”。《释文》云:“射音亦,一音夜。”射、夜古音同在铎部,固可通假。狐射姑,狐偃之子。食邑于贾,字季,故一曰贾季。

杨伯峻先生注“宣子使臾骈送其帑”曰:

宣子即赵盾。十二年《传》云:“赵氏新出其属曰臾骈。”帑同孥,妻子也。

杨伯峻先生注“夷之蒐,贾季戮臾骈”曰:

《广雅?释诂》云:“戮,辱也。”又云:“戮,罪也。”此处两义皆可通。

杨伯峻先生注“敌惠敌怨,不在后嗣”曰:

杜《注》:“敌犹对也。若及子孙,则为非对。非对则为迁怒。”孔《疏》:“敌惠谓有惠于彼,不可望彼人之子报;敌怨谓有怨于彼,不可雠彼人之子。”

杨伯峻先生注“损怨益仇”曰:

损怨者,欲减除我之怨气也,然而因尽杀贾氏,只以增加他人对我之仇恨耳。

杨伯峻先生注“亲帅扞之”曰:

杜《注》曰:“扞,卫也。”亲帅扞之者,恐其人之不从己而害贾氏也。

“狄”——“白狄”——“翟”这里狐射姑(贾季)出奔的“狄”,也就是晋文公流亡初期所依的“狄”,当时在山西活动的中心可能在东经111.9,北纬37.2附近一带,是晋国势力尚未到达的汾水上游的又一个盆地。

“夷”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35,北纬113(黄河北,南阳某处)。

通宝推:mezhan,楚庄王,
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42附:阳子易班3/3

《文七年经》:

戊子,晋人及秦人战于令狐。晋-先蔑奔秦。((p 0554)(06070006))(054)

一些补充:

这一段《春秋经》大概就是《左传》讲解者在讲解到下面四段《左传》时拿在手上作为引子的,搞不好还会先念出来。

杨伯峻先生注“晋-先蔑奔秦”曰:

《公羊》作“晋-先昧以师奔秦”,蔑、昧同音假借。见隐元年《经?注》。“以师”二字或《公羊》涉其《传》“以师外也”之衍文。《公羊?释文》云,“昧,《左氏》作蔑”,而不言《左氏》无“以师”二字,则陆德明所据本无此二字可知。若当时以戊子为朔,则当列于“宋公-王臣卒”之前,或当时不以令狐之役在朔。

“晋”——“绛”——“故绛”推测位置为:东经111.55,北纬35.73(曲村,成六年迁新田)。

“秦”——“雍”推测位置为:东经107.39,北纬34.50(雍,凤翔南。有遗址,不规则长方形城,3480╳3130,1000万平方米,春秋早期至战国早期)。

“令狐”(杨注:令狐在今山西省-临猗县西。),推测位置为:东经110.71,北纬35.12(令狐村)。

《文七年传》:

秦康公送公子雍于晋,曰:“文公之入也无卫,故有吕、郤之难。”乃多与之徒卫。((p 0558)(06070401))(054)

我的粗译:

下一年,我们文公七年(公元前六二〇年,周襄王三十三年,晋灵公元年,秦康公元年),秦康公护送公子雍前往晋国,他说:“文公之入也无卫,故有吕、郤之难。(那会你们文公进入晋国,因为没带多少侍卫,后来就发生了吕、郤之难。)”,于是给公子雍加派了大量徒兵侍卫。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于此(秦康公送公子雍于晋,曰:“文公之入也无卫,故有吕、郤之难。”)有注云:

秦康公,秦穆公太子罃也。其母穆姬,晋献公之女,晋文公、晋惠公之异母姊,故晋文公于秦康公为舅。《诗?秦风?渭阳》云:“我送舅氏,曰至渭阳。”相传为康公送文公之诗,文公之入晋,康公所亲见者也。吕、郤之难见僖二十四年《传》。

杨伯峻先生注“乃多与之徒卫”曰:

步卒曰徒,徒卫者,步卒而为护卫。此非作战,故不用车兵。

小狐《讀《繫年》臆札》所附《系年》通行释文《第十章》:“秦康公率師以送雍子,晉人起師,敗之于堇陰。左行蔑、隨會不敢歸,遂奔秦。靈公高立六年,秦公以戰于堇陰之故,率師爲河曲之戰。

《文七年传》:

穆嬴日抱大子以啼于朝,曰:“先君何罪?其嗣亦何罪?舍適嗣不立,而外求君,将焉寘此?”出朝,则抱以适赵氏,顿首于宣子,曰:“先君奉此子也而属诸子,曰:‘此子也才,吾受子之赐;不才,吾唯子之怨。’今君虽终,言犹在耳,而弃之,若何?”宣子与诸大夫皆患穆嬴,且畏偪(逼),乃背先蔑而立灵公,以禦秦师。箕郑居守。赵盾将中军,先克佐之;荀林父佐上军;先蔑将下军,先都佐之。步招御戎,戎津为右。及堇阴。宣子曰:“我若受秦,秦则宾也;不受,寇也。既不受矣,而复缓师,秦将生心。先人有夺人之心,军之善谋也。逐寇如追逃,军之善政也。”训卒,利兵,秣马,蓐食,潜师夜起。戊子,败秦师于令狐,至于刳首。((p 0558)(06070402))(054)

我的粗译:

听说要从外面迎请新国君,已故晋襄公的夫人穆嬴每天抱上大子(夷臯,后来的晋灵公)到朝廷上放声号哭,说是:“先君何罪?其嗣亦何罪?舍適嗣不立,而外求君,将焉寘此?(已故主上犯了什么事?他继承人又犯了什么事?放着嫡出的继承人不立,去外面另找主上,那把这小东西怎么办?)”,离开朝廷,她就抱着大子去赵家,朝着宣子(赵孟,赵盾)磕头,说:“先君奉此子也而属诸子,曰:‘此子也才,吾受子之赐;不才,吾唯子之怨。’今君虽终,言犹在耳,而弃之,若何?(已故主上生前举着这小家伙托付给大人,说是:“这家伙要有本事,我只感谢大人的恩惠,小家伙要没出息,我也会记恨大人没尽力。”,现在主上虽已去了,言犹在耳,这就不算了,你怎么说?)”。

宣子与诸大夫都怕了这位穆嬴,又担心被胁迫,就出卖了先蔑而立灵公(晋灵公,夷臯)为国君,发兵抵抗护送公子雍的秦军。他们分配上军将箕郑(箕郑父)率所属部队留守,而由中军元帅赵盾(赵孟,赵宣子)、中军佐先克、上军佐荀林父(中行桓子)、下军将先蔑(士伯,先伯?)、下军佐先都这五人属下的部队一齐出动。让步招驾驭他们的指挥战车,戎津担任这指挥战车上的“右”。部队开到堇阴,宣子(赵孟,赵盾)说:“我若受秦,秦则宾也;不受,寇也。既不受矣,而复缓师,秦将生心。先人有夺人之心,军之善谋也。逐寇如追逃,军之善政也。(我们要接纳秦人,秦人就是宾客;要不接纳,他们就是贼匪。既已决定不接纳,部队行动却不坚决,那秦人就会有侥幸之心。主动出击能动摇敌方意志,是用兵的应有方式。驱赶贼匪要像追捕逃犯,是用兵的正道。)”,于是整顿部队,磨快兵器,喂好战马,饱餐一顿,趁夜晚悄悄开拔。

戊子那天(杨注:戊子,四月朔日。——桥:朔,阴历每月初一。),晋军在令狐打败秦军,一直追击到黄河边的渡口刳首。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穆嬴日抱大子以啼于朝”曰:

《礼记?丧大记》云:“始卒,主人啼,兄弟哭。”郑《注》云:“悲哀有深浅也,若婴儿中路失母,能勿啼乎?”则啼与哭有轻重深浅之别。《晋世家》云:“太子母繆嬴日夜抱太子以号泣于朝。”则以“号泣”二字解“啼”字。

杨伯峻先生注“顿首于宣子”曰:

《礼记?少仪》:“妇人吉事,虽有君赐,肃拜。为丧主,则不手拜。”郑玄《注》:“肃拜,拜低头也。手拜,手至地也。妇人以肃拜为正,凶事乃手拜耳。为丧主不手拜者,为夫与长子当稽颡也。”据此,则穆嬴于宣子,若在丧次,当稽颡;若用吉拜,当肃拜,不当顿首,故《少仪》孔《疏》云:“《左传》,穆嬴顿首于宣子之门者,有求于宣子,非礼之正也。”

杨伯峻先生注“吾唯子之怨”曰:

吾唯子之怨,吾唯子是怨也,之字作是字用。此盖襄公欲赵盾善于教训辅导其子。

杨伯峻先生注“宣子与诸大夫皆患穆嬴,且畏偪”曰:

《晋世家》云:“赵盾与诸大夫皆患繆嬴,且畏诛。”以“诛”释“偪(逼)”。僖二十四年《传》“吕、郤畏偪”,《晋世家》作“吕省、郤芮本不附文公,文公立,恐诛”,亦以诛释偪。《赵世家》云:“赵盾患之,恐其宗与大夫袭诛之。”则所畏者穆嬴之党也。《御览》一四六引服虔《注》云:“畏他公子徒来相迫也。”李贻德《辑述》云:“他公子谓公子乐辈也。”与《史记》义异。

杨伯峻先生注“乃背先蔑而立灵公,以禦秦师”曰:

《晋世家》云:“乃背所迎而立太子夷皋,是为灵公。发兵以距秦送公子雍者。”则《传》云:“背先蔑”者,实背所迎之公子雍也,先蔑为迎立之正使,终又以此奔秦,故云“背先蔑”。此时先蔑已先归,故能为下军将。昔人曾怀疑此句“背先蔑”与下文“先蔑将下军”矛盾,其实不然。

小狐《讀《繫年》臆札》所附《系年》通行释文《第九章》:

晉襄公卒,靈公高幼,大夫聚謀曰:“君幼,未可奉承也,毋乃不能邦?”猷求強君,乃命左行蔑與隨會召襄公之弟雍也于秦。襄夫人聞之,乃抱靈公以號于廷,曰:“死人何罪?生人何辜?舍其君之子弗立,而召人于外,而焉將寘此子也?”大夫閔,乃皆背之曰:“我莫命招之。”乃立靈公,焉葬襄公。

杨伯峻先生注“先克佐之”曰:

杜《注》:“克,先且居子,代狐射姑。”

杨伯峻先生注“荀林父佐上军”曰:

上军将为箕郑,已居守,故佐独行。

杨伯峻先生注“先蔑将下军”曰:

先篾此时已先还晋,故将下军。其将下军者,迫不得已耳,故令狐之役之明日即奔秦,虽将下军,或未尝与秦战。《谷梁传》云:“辍战而奔秦,以是为逃军也。”《公羊传》云:“此晋-先昧也,其称人何?贬。曷为贬?外也。其外奔何?以师外也。”则二《传》亦以先蔑将军为说。于鬯《香草校书》谓“恐此将下军者实先仆,非先蔑也。即由上下文言先蔑,故‘仆’误为‘蔑’耳。”证以二《传》,足以知其不然。

杨伯峻先生注“步招御戎,戎津为右”曰:

此御戎与车右,盖中军帅之御与右。闵二年《传》云:“狐突御戎,先友为右。”此太子申生代公将上军之御、右。又云:“梁馀子养御罕夷,先丹木为右。”则罕夷为下军将,梁馀子养、先丹木为其御、右。僖八年《传》云:“晋?里克帅师,梁由靡御,虢射为右。”此里克之御、右。文十一年《传》云:“侯叔夏御庄叔,绵房甥为右。”此叔孙得臣之御、右。十二年《传》云:“赵盾将中军,范无恤御戎。”此赵盾之御。则书御、右,不必国君自将也。杜《注》误以为凡书御与右,皆国君之御、右,因谓“晋人始以逆雍出军,卒然变计立灵公,故车右、戎御犹在职”。不知《传》明言“背先蔑而立灵公以禦秦师”,则是先立灵公后出师,而出师专为禦秦,非“卒然变计”,则此御、右非晋君之御、右可知。

杨伯峻先生注“先人有夺人之心,军之善谋也。逐寇如追逃,军之善政也。”曰:

先人者,争取主动之谓。争取主动,可以夺敌之战心。刘文淇《旧注疏证》云:“‘先人有夺人之心’、‘逐寇如追逃’,当出古《军志》。”

杨伯峻先生注“训卒”曰:

训卒即成十八年《传》之“训卒乘”,此不言乘而乘在其中。此为临战之教训士卒。

杨伯峻先生注“利兵”曰:

利兵即僖三十三年《传》之厉兵,以磨砺言曰厉,以锐利言曰利,磨砺是方法,锐利是目的,其实一也。或谓“古厉、利通用”,则未必然。

杨伯峻先生注“蓐食”曰:

?方言?:“蓐,厚也。”蓐食谓厚食。战前必令士卒饱餐。《商君书?兵守篇》云:“壮男之军,使盛食厉兵,陈而待敌。壮女之军,使盛食负垒,陈而待令。”《史记?项羽本纪》云:“项羽大怒,曰:‘旦日饗士卒,为击破沛公军。’”洪亮吉《诂》、刘文淇《旧注疏证》俱谓蓐食为夜食、早食,恐非。此从王念孙《广雅疏证》、王引之《经义述闻》之说。

“堇阴”(杨注:堇音谨,一音靳。堇阴,晋地,当在今山西省-临猗县东,与令狐相距不甚远。),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0.9,北纬35.3(今山西省-临猗县东北)。

“令狐”(杨注:令狐在今山西省-临猗县西。),推测位置为:东经110.71,北纬35.12(令狐村)。

“刳首”(杨注:《水经?涑水注》引阚駰曰:“令狐即猗氏也,刳首在西三十里。”则刳首仍当在河东晋境,当今临猗县西四十五里临晋县废治处。《清一统志》谓在今陕西省-合阳县东南者,恐非。晋师恐未尝渡河追击秦师。且后汉《卫敬侯碑阴文》云:“城惟解梁,地即郀首。山对灵足,谷当猗口。”郀首即此刳首,必不在合阳。),推测位置为:东经110.29,北纬34.96(合阳县东南金水入河处对岸,渡口)。

《文七年传》:

己丑,先蔑奔秦,士会从之。((p 0561)(06070403))(054)

先蔑之使也,荀林父止之,曰:“夫人、大子犹在,而外求君,此必不行。子以疾辞,若何?不然,将及。摄卿以往,可也,何必子?同官为寮,吾尝同寮,敢不尽心乎?”弗听。为赋《板》之三章,又弗听。及亡,荀伯尽送其帑(nú)及其器用财贿于秦,曰:“为同寮故也。”((p 0561)(06070404))(054)

我的粗译:

己丑那天(杨注:己丑,四月二日。),先蔑(士伯——先伯?)逃往秦国,士会也跟着逃走。

前面先蔑出使秦国的时候,荀林父(中行桓子)曾劝他别去,说是:“夫人、大子犹在,而外求君,此必不行。子以疾辞,若何?不然,将及。摄卿以往,可也,何必子?同官为寮,吾尝同寮,敢不尽心乎?(夫人和大子都还在,却去外面另请一位主上,肯定没戏。大人就称病推掉这事,怎样?不然,会惹祸上身。本来派个大夫临时授以卿位过去就行了,何必非得大人?同官为寮,我和大人曾经算是同寮,怎敢不为大人尽心呢?)”,但先蔑不肯听他的,还是要去。他又为先蔑唱起《板》之三章:“我虽异事,及尔同寮。我即尔谋,听我嚣嚣。我言维服,勿以为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我虽干别的,也算你同寮。我要和你讲,听我聊一聊。我说有道理,请别只管笑。先民曾说过,有事问耕樵。)”(《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424)《大雅?生民之什?板?三章(共八章)》),先蔑仍不肯听他的。等先蔑逃走,荀伯(荀林父,中行桓子)把他家眷和财产器物都送往秦国,说是:“为同寮故也。(我这么干是为了同寮。)”。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己丑,先蔑奔秦,士会从之”曰:

杜《注》:“从郀首去也。”此亦足证明先蔑本在军中,秦师既败而奔,则先蔑未尝禦秦可知。

小狐《讀《繫年》臆札》所附《系年》通行释文《第十章》:“秦康公率師以送雍子,晉人起師,敗之于堇陰。左行蔑、隨會不敢歸,遂奔秦。靈公高立六年,秦公以戰于堇陰之故,率師爲河曲之戰。

杨伯峻先生注“摄卿以往”曰:

摄即隐元年《传》“不书即位,摄也”、僖二十八年《传》“士会摄右”之摄,代理之意。摄卿,谓以大夫而暂代卿职。

杨伯峻先生注“吾尝同寮”曰:

僖二十八年,林父将中行,先蔑将左行,故云同寮。

杨伯峻先生注“为赋《板》之三章”曰:

《板》,今在《大雅》。三章云:“我虽异事,及尔同寮。我即尔谋,听我嚣嚣。我言维服,勿以为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义取同寮及他人为谋,汝当听之也。

高亨先生注《板》之三章云:“异事,指职务不同。”“及,和也,与也。同寮,同僚。”“即,往就也。”“嚣,借为謷(敖)。謷謷,出言反对,拒绝批评。”“服,用也。此句言我的话是有用的。”“刍荛,割草打柴的人。此句意为施政应普遍征询意见,即使草野之人亦不应忽视。”(《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424)《大雅?生民之什?板》)。

《文八年传》:

夏,秦人伐晋,取武城,以报令狐之役。((p 0566)(06080201))(054)

《文十年经》:

夏,秦伐晋。((p 0575)(06100002))(054)

《文十年传》:

十年春,晋人伐秦,取少梁。((p 0575)(06100101))(054)

夏,秦伯伐晋,取北徵。((p 0575)(06100201))(054)

我的粗译:

再下一年,我们文公八年(公元前六一九年,周襄王三十四年,晋灵公二年,秦康公二年),夏天,秦人发兵进攻晋国,拿下了武城,以此报复令狐之役。

两年后,我们文公十年(公元前六一七年,周襄王三十六年,晋灵公四年,秦康公四年),春天,晋人发兵进攻秦国,拿下了少梁(梁)。

这年夏天,秦伯(秦康公)率兵进攻晋国,拿下了北徵。

一些补充:

下面再贴一遍秦、晋两国一些地点在天地图地形图上的标注,从中可见此时晋国的势力范围已达黄河以西,而前面令狐之役时秦军送公子雍实已深入晋国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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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链图片需谨慎,可能会被源头改

“武城”(杨注:武城,晋邑,当在今陕西省-华县东北十七里。),位置为:东经109.85,北纬34.53(今华县-柳枝镇-骞家窑村东北:郑县东北13里有武城,论方位当在阴晋的西北。秦康公二年伐晋取武城,武城自是入秦。秦康公二年为公元前619年(鲁文公八年),尚在春秋之世。下至秦厉共公二十一年(公元前456年,已入战国)武城始为晋国夺去。在这之间实有163年,武城一直为秦国所据有。(史念海 《河山集》 四 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p 623)《再论关中东部战国时期秦魏诸长城?四、郑县及阴晋间的长城》))。

“少梁”——“梁”(杨注:梁,国名。僖十七年《传》云:“惠公之在梁也,梁伯妻之。梁嬴孕,过期。”则梁为嬴姓。今陕西省-韩城县南二十二里有少梁城,当即古梁国。僖十九年,即秦穆公十九年,秦灭之。《秦本纪》谓穆公二十年灭梁、芮。雷学淇《竹书义证》调停其说,谓“亡在十九年冬,而取在二十年”,亦苦于用心矣。文十年地入于晋,传世器有梁伯戈、梁其钟、梁其鼎、梁邑币等。#少梁即古梁国,见桓九年《传?注》,僖十九年亡于秦。),(为秦所灭,但后来似属晋),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0.40,北纬35.38(韩城-芝川镇:“梁亡。”(《僖十九年经》(p 0381)(05190007))(021)。“晋人伐秦,取少梁。”(《文十年传》(p 0575)(06100101))(054)。)。

“北徵”(杨注:北徵当为晋邑。《汉书?地理志上》“左冯翊-徵”,师古《注》云:“徵即今澄城县是也,《左传》所云‘秦取北徵’谓此地耳。”《年表?索隐》亦谓北徵“盖今之澄城也”。俱以北徵即今陕西省澄城县。然恐晋之疆域不至此,颜师古-司马贞之言未必可信。杜《注》不言北徵所在,阙疑可也。唯《晋世家》谓“取晋之郩”,“郩”恐误字。),推测位置为:东经109.84,北纬35.09(今蒲城县-洛滨镇-西头村东洛河沿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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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处父虽然“华而不实”,但他“易中军”的结果,赵家上位,狐家退出中枢,却显著改变了晋国后来的面貌。

通宝推:mezhan,楚庄王,
家园 赵盾为啥这样选择

开始说得还是很明白的,要跟秦国睦邻,结果却跟秦国结了死仇。这锅想让别人背都做不到吧。

难道不能跟公子雍约定以后传位给后来的灵公?或者闭门不纳?

家园 我觉得只能说赵盾作为政治家是有不足的

首鼠两端,不能决断。

不过,有一个背景值得注意,就是灵公其实才是秦甥,所以秦人也未必坚决。

当然无论如何,这确实是政治的灾难,错误的政治决定引发的灾难。

家园 也许是赵盾借机陷害先篾、士会

荀林父看得很清楚。赵氏本是后起之秀,在大家族中并不算强大。尤其赵盾本人是庶出,虽然执政但家族之长还是赵穿,赵武就出自赵穿而不是赵盾。先氏已经是父子两代元帅了,范氏也可以以一家单挑所有大家族。赵盾设局让先、范两家得罪国君,他们自然无法在国内立足了。

家园 花!谢谢回复!

不过我记得赵武不是出自赵穿,您的其他观点倒不失为一种可能。

若如此,赵盾就太黑了。

家园 我查了查,与赵盾同时的族长是赵括

赵武出自赵朔,此人是赵盾嫡子。

赵家有两重嫡庶关系,一是赵衰,不是嫡支,赵穿是嫡支的。一是赵盾与原同平括楼婴,赵盾也不是嫡支。

我的观点在下面两帖中讨论的更详细些,如您感兴趣可移步:

《《左传》人物事略01:赵衰——冬日之日》

《《左传》人物事略02:赵武——仁人之心》

家园 天涯虎公推测很可能穆赢和赵盾在密室做了政治交易

比如灵公成年之前赵盾都能担任首席以及赵氏族长的位置,这样赵同赵括这一支就不会对他和他的儿子构成威胁,这张长达十多年的双重饭票利益太大了,赵盾为家族中他这一支的利益考虑压过了国家利益。襄公死前赵盾虽然也成为首席权臣,但已经成年的公子雍回来后他的这个位置并不见得那么稳固,要是老人集团反扑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此外他还要面对赵氏内部赵同赵括的挑战。扶立幼子而且有内廷支持他的位置才稳如泰山。

家园 士会很清楚这件事情背后的策划者

所以他在政治流亡期间和先蔑一直保持距离,也闭口不谈赵盾的阴谋,这就让他后来有机会回国,后来甚至成为中军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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