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来自北方的风暴 -- 南山贼

关于狂战士还有一种说法，据说熊皮战士们是奥丁的信徒，他们在自我催眠或者食用了有致幻作用的毒蘑菇后进入了幻境，不惧生死，义无反顾的投入战场，去寻找进入瓦尔哈拉享受女战士的机会。萨迦中记载说：他们高声呐喊，争先恐后的迎着敌人的剑锋，有时甚至赤身裸体。13世纪的记载说：他们如同狗和狼那样疯狂，他们将盾牌叼在嘴里，像熊和野猪一样力大无比，他们所向披靡，刀枪不入。毒蘑菇的作用似乎在整个萨满教都有，不过通常用来让人和神沟通，产生狂战士倒也未必是独此一份，据英国人记载矛矛运动和之前的祖鲁人都用过这类的致幻剂，不过咱对英国佬对祖鲁的污蔑嗤之以鼻，矛矛么.....待考待考。

哈拉尔德的故事却没有止步于此，哈拉尔德的传奇在萨迦中这样记载，他的兄长奥拉夫曾经把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抱在膝上，和他们玩耍，向他们做鬼脸吓唬他们，奥拉夫是当时著名的勇士，估计也是面目狰狞凶恶的形象，两个较大的弟弟古托姆和哈弗丹都很害怕他，只有三岁大的哈拉尔德却毫无惧色，他用力拉扯奥拉夫的胡须，奥拉夫断言道：你会成为一个有仇必报的勇士。他向三个弟弟询问他们最想要什么，古托姆用两手比划了一下，说他想要那么大一块土地，要比十个最大的农庄还大，奥拉夫允诺说你的谷仓会堆满粮食。哈弗丹说要很多牛，像山峰般连绵不绝，当它们到湖边饮水的时候，会把整个湖面遮住。奥拉夫说这可真是一份大家业。最后小哈拉尔德说出他的梦想：我希望家里有许多武士，他们一顿饭就能把哈弗丹的牛吃光。奥拉夫哈哈大笑，对自己的继母说到：你的儿子会成为挪威最强大的国王。

挪威当时国王满地走，一个地方首领只要有点追随者就会自封为王，但是这个头衔可不会带来更多的安全，挪威比当时的欧洲大陆更尚武，国王们身先士卒乃是家常便饭，战死沙场更是小菜一碟，赤脚梅洛纳斯曾经说过“国王是为荣誉而生，绝非为了长寿而活。”他本人就在1103年远征爱尔兰的时候战死，死时30岁。国王的生活现在看来也算不上奢华，他的宫殿不过是一座大型的长屋，四壁悬挂着绘有英雄故事和众神传说的挂毯，维京人的这个习惯很好，至今贝叶挂毯还是研究诺曼征服的最重要资料。屋子中间是一条长桌，两侧有长凳，上面铺着毛皮，桌上堆满了鲜肉、煮熟的肉和烤肉，鲜鱼自然也不可少（有件事情要说下，维京传统中吃生鱼是很平常的事情，这个风俗一直延续到今天，荷兰人在吃鲱鱼的时候也是生吃的，就是腌鲱鱼也是生食），啤酒、蜜酒和葡萄酒装满了容器，不过大量食用这些高蛋白高脂肪的东西，如果他们活的够久的话一定会收痛风困扰的。

维京国王们最奢侈的事儿不是生而是死，维京人以船为墓，称作船冢，他们会把死者的尸体和随葬品装到一艘大船上，然后把这艘船埋葬。奥斯陆湾果克塔斯的船冢就是典型。这艘死亡之船长76英尺，造于公元850年左右，两侧有16浆。墓主人大约50岁，痛风已经让他的骨骼有些畸形，随葬有12匹马，6只狗，还发现了孔雀的骨骼和羽毛，一口巨大的够五十人使用的大锅，看来这位首领的武士还是很多的。奥斯陆大学的布罗格教授断定墓主人是沃斯特沃国王古德罗德松之子奥拉夫.古德罗德松。这个古德罗德呢和上文的金发王哈拉尔德的兄弟不是一个人，而是哈拉尔德的叔叔，黑王哈弗丹的同父异母兄弟，欧洲人孩子用父母叔叔的名字还是很平常的，就是我们分辨起来头疼。哈拉尔德的祖母阿萨的船冢也在奥赛博格发现了，她的随葬品中有一辆18英尺长的四轮马车，是目前唯一保存完整的维京时代轮式车辆。作为棺椁的船和奥拉夫的船棺一样大，果克塔斯维京船并不是目前发现最大的一艘，斯库尔德列夫二号船骸的部分修复表明它的长度有100英尺。仿造果克塔斯墓船的复制品在1893年从挪威的卑尔根航行到了纽芬兰，用时27天，1991年另一艘果克塔斯仿制品从卑尔根出发，再次航行到纽芬兰的草地湾，重现了莱夫.埃里克的航行，这个埃里克就是红发埃里克啦。后来这艘船还和另外两艘复制品一起完成了沿北美海岸的航行，这个航行表明《征服者》这部电影描绘的维京人对北美印第安人的袭击还是蛮靠谱。

维京人的骸骨表明维京男子平均身高5英尺7.75英寸，大约172cm，部落首领们更是接近6英尺183cm，在当时可能真是堂堂男子了。如果有机会，维京人还是会修饰自己的，他们甚至会使用眼影来化妆，12世纪的编年史说星期六沐浴后的维京男子，很得女子垂青，令人艳羡。他们胡须修正的整齐漂亮，头发扎成小辫，说道维京人的发式，这个很古怪，维京人有编小辫的雕刻形象，也有长发垂肩脏兮兮的粗犷形象。到了诺曼征服时短发亦如教士，根据当时英格兰的维京人对诺曼人的描述看：敌人看上去头发短的几乎都像教士，他们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似乎经过100多年的通婚维京人已经彻底同化到了法兰克人之中，诺曼人已经和他们的堂兄很不一样了，只是在诺曼底，这个诺曼人故乡，还顽固的保留着一丝维京人的味道，任何城镇的最高点还被称作霍格，来自维京语的豪格——小山之意，灌丛被称作龙德，维京语兰德，胡戈特这样的城镇还是一千年前的维京创建者为他们命名的那样，这样的遗存令我想起了胡同之于北京。

维京人的劫掠并不是只针对基督徒，只是他们前期的活动范围还小，抢劫的对象就只限于基督徒的地盘，等到他们掌握了更多的地理资料，他们的手臂就伸向了其他信仰的土地，只要哪里有黄金。834年丹麦人洗劫了弗里西亚的多瑞斯塔特，因为当地有一家铸造弗里西亚便士的铸币厂，从此他们每年都会来洗劫一次，连续洗劫了三次，之后还断断续续的持续了30年。到了844年，维京人已经不满足于对塞纳河和卢瓦尔河流域的袭击，他们的龙船驶向了伊比利亚半岛，100条龙船从阿奎丹的临时基地出发进军西班牙北部海岸，先后袭击了里斯本、凯迪兹和摩洛哥。然后溯瓜达尔基维尔河而上袭击重要港口塞维利亚。自从711年之后，这里已经是摩尔人的统治区了。他们洗劫清真寺，杀死男子掠走女人，把塞维利亚夷为平地。摩尔人奋勇反击，他们用弩炮和投石器发射火球攻击维京人的战船，击沉了30艘龙船，摩洛哥大公阿比德.阿尔拉赫曼二世把维京人的尸体成排吊在塞维利亚城里，还把一个维京首领和他的200名手下的人头送到摩洛哥的摩尔人中展示，走投无路的维京人只好释放穆斯林战俘来换取食物安全保障，此后的15年里维京人未敢踏入摩尔人的土地。直到859年，丹麦的比约恩.伊诺塞得率领62艘龙船重返伊比利亚，这次他们穿过直布罗陀海峡，袭击了阿尔赫西拉斯，洗劫了那里的清真寺，然后就扬帆而去，横扫摩洛哥北部、法国南部和意大利半岛，比萨、里沃纳、菲索勒，甚至有研究认为他们最终到了希腊和埃及。

为了能够更有效地袭击西欧沿海，从800年之后维京人就开始在欧洲西部和北部的一些沿海岛屿上驻扎下来，建立了长期根据地，并最终形成诺曼人。维京的第一个据点是卢瓦尔河口的那莫特，当时的法国编年史记载，法兰克贵族兰伯特伯爵企图攻占南特，而南特作为古罗马设防城市拥有坚实的城墙防御体系，他的力量不足与完成这个想法，于是他派人与河口的维京人联系，表示愿意派人为他们领航穿越卢瓦尔河口迷宫般的沙洲到达上游的富庶城市（说起卢瓦尔河口和加龙河口的沙洲，后来的英国人荷兰人还感叹这里沙洲的危险，渔民都是客串海盗的，当真有祖辈遗风），作为交换，维京人要为他攻下南特，挪威人欣然同意，于是842年6月24日，圣约翰诞生日的时候，南特居民尚沉浸在节日的欢乐之中，67艘长船载着死亡和恐惧悄悄逼近了南特，维京人扑向正在举行仪式的教堂，把教士们砍倒在血泊之中，连大主教都未能幸免于难，最后放火烧毁了教堂满载着战利品在那莫特安营扎寨，将这座盛产食盐的小岛据为己有，扎下根来。丹麦海盗拉格纳845年就是在类似那莫特这样的根据地聚拢了120艘战船后第一次进攻巴黎的。845年3月，拉格纳的船队和秃头查理的西法兰克军队遭遇，秃头查理草率的把军队分成两部分，分别部署在塞纳河两岸，结果拉格纳乘机先击败了较弱的一翼，把111名法兰克战俘绞死在河岸上，3月28日复活节，查理为了保住巴黎支付了3000磅法兰克银币的赎金，这就是西欧领主支付的第一笔所谓丹麦金，以后这变成了一个词汇。在公元9、10世纪，法兰克人先后至少支付了15次丹麦金，总数超过40000磅白银和600磅黄金，10世纪末到11世纪初，英伦三岛的领主支付了超过15万磅银币的丹麦金。维京人把这些白银变成了首饰和藏宝，奥斯陆西北的霍恩宝藏就是这样一处藏宝地，在那里发现了重达5.5磅的金币和其他首饰。

既然说到维京人向各个方向的扩张，就又不能避免俄罗斯的起源——罗斯，罗斯是瑞典人殖民的结果，855年左右，斯拉夫部落请求留力克（这名字熟悉吧，这是毛子的保留荣誉名称，当初用在太平洋舰队的装巡上）以及他的兄弟西尼斯和特土沃做他们的首领，在今天的沃尔霍夫河上游诺夫哥罗德建立了三个公国，诺夫哥罗德成为罗斯人的重要据点和商贸中心，汉萨商人在这里也建立贸易栈。留力克排出两个手下，阿斯刻得和迪尔占领了斯拉夫人的聚居点基辅，882年，留力克的继承人诺夫哥罗德王子奥莱格杀死了阿斯科德和迪尔，占领了基辅，并且宣布它为罗斯城市之母，这就是基辅罗斯。罗斯可能是罗德人的讹用，罗德是罗斯雷根的简称，专指瑞典东部高地沿海，从留力克到费多尔，斯堪的纳维亚的统治者统治者广袤的土地，直到蒙古大军把他们碾为齑粉，当然这些贵族也不是死的精光，其中一位倾巢而出躲避，啊不，是救援自己兄弟的大公建立了莫斯科公国和日后的沙皇俄国。

伊本.罗斯特描述诺夫哥罗德时说：谈到罗斯人，他们生活在一座湖中小岛上。需要三天的行程便可走遍全岛，岛上覆盖着森林和灌丛，沼泽地十分泥泞，人踏上去，地面就会微微颤动，这些对健康十分不利，他们同斯拉夫人交战，利用船只攻击敌人。他们没有村庄、家产和田地。当一个新生儿出世后，父亲就会手握短剑走上前去，放下剑对他说“我不留给你任何财产，你只能凭借这把剑获得你想要的东西。”他们唯一正当行业就是贩卖貂皮松鼠皮和其他兽皮。留力克的第三代后裔孙子斯维亚托斯拉夫已经控制了北起拉多加湖南到博斯波若斯河，东起喀尔巴阡山至伏尔加河大片土地，征服了哈萨兹人（突厥血统的民族）和伏尔加河沿岸的黑保加尔人。斯维亚托斯拉夫像个维京领袖那样勇猛，他晚上枕在马鞍上，为了防止寄生虫，他把头发剃光，只留下一撮额发，上面戴着两颗珍珠，一只耳朵上还戴着一颗宝石（很有趣吧，像不像画中的第涅伯河哥萨克？）。据说他在战场上会像他的西方亲戚那样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那嚎叫令人毛骨悚然。公元972年，他在第涅伯河的险滩遭到佩奇涅格人的袭击，被砍下脑袋，佩奇涅格人把他的头盖骨镀上金作为酒杯用。斯维亚斯托夫的儿子弗拉基米尔在988年皈依了东正教，让他全体臣民跳到第涅伯河里接受了洗礼，并且和拜占庭皇帝的妹妹缔结了婚约，搭上了东罗马的关系，这是罗斯人第一次和凯撒这个名字搭上关系。

佩奇涅格人是西突厥一部，被葛禄罗驱逐，迁往咸海和锡尔河下游，并继续西迁，到达乌拉尔河和伏尔加河之间，913年遭到克萨人和九姓乌古斯联合攻击，被迫继续西迁，驱逐了第涅伯河和多瑙河下游的马扎尔人，占据了第涅伯河下游地区，马扎尔人则继续西迁进入匈牙利草原，成为今天的匈牙利人。佩奇涅格人则困扰了拜占庭一百年，直到被乌古斯人再次击败，钦察人捡了最后的便宜，不过钦察草原还是只是变成了一个地理名词，因为百多年间来了蒙古人。

沿第涅伯河向南是斯拉夫人的商业中心和首都保尔加，再向下就到达黑海，进入君士坦丁堡的势力范围。

君士坦丁堡林立的金顶教堂和巍峨的大理石宫殿在初期带给维京人的除了震撼之外就是贪婪，他们把君士坦丁堡称作米克拉加德（伟大的城市），他的富饶超出了维京人的想象，于是，最简单的反应就是劫掠他。

860年6月18日，维京人在基辅以200艘长船的庞大舰队顺第涅伯河而下，直取君堡。当时拜占庭正在和阿拉伯人战斗，没有料想会从黑海驶来一支大舰队。维京人包围了君士坦丁堡，整整围攻了十天，拜占庭人大惊失色，他们说：一个无足轻重鲜为人知的民族，一群居无定所、目空一切的野蛮人，原本与我们相隔遥远，眨眼间却如海浪般铺天盖地而来，他们杀人如麻，像野猪般嗜血（这个词有意思，看来欧洲野猪确实凶猛）如命。正在吃奶的婴儿被从母亲怀中夺走，摔在岩石上一命呜呼。他们的母亲也难逃一劫，罗死人把她们杀死后扔到四肢还在抽搐的婴儿身上。到处血流成河，喷泉和蓄水池也变得面目全非，。里面堆满了尸体。这一段描述着实恐怖，这些年反映维京的影片非常稀少，也就一个《征服者》可看，那里面维京人到当真如上述描写般嗜杀成性。

君堡面临维京人的攻势束手无策，只能在索菲亚教堂不停的祷告，嗯，有点像耶路撒冷之围。不过，君堡出现了奇迹，菲提斯主教手持一件据说是圣母玛利亚抱耶稣时穿过的斗篷，绕城一周，然后把它浸在博斯波若斯河里，然后………据记载，几个小时内罗斯人就离开了君堡…….满地打滚中，哈丁一定是那真十字架是西贝货，不然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基督的事业失败，自己被当作柴火拖着满地跑…..

罗斯人在907年、941年、944年（这次的发动者是王公伊戈尔，佩奇涅格人也参与到其中）三次对米克拉加德发动猛攻，每次都迫使拜占庭签订不平等条约。拜占庭皇帝也无奈的招募那些闲极无聊的维京武士充当他的卫队，避免他们在无聊的时候发动对帝国的远征，这就是瓦兰吉亚卫队（The Varangian Garrison），索菲亚大教堂的大理石栏杆上还刻着其中一位的名字：哈弗丹。

瓦伦吉亚卫队最早来自弗拉基米尔大公给自己大舅哥的礼物，他派遣了6000名罗斯武士到君士坦丁堡供皇帝驱使，当然可能他在和平时期也养不起如此众多的武士。瓦兰吉亚可能来自古代北欧语瓦尔，意思是誓言，以宣誓效忠皇帝来为皇帝服务的雇佣兵，科穆宁王朝的公主、史学家安娜曾经这样描述瓦兰吉亚卫队：谈到瓦兰吉亚，他们忠心耿耿的保卫皇帝，并将其作为家族传统——一种时代相传的神圣责任。他们恪守忠诚的诺言，绝不容忍任何背叛……

呃，这个，安娜公主一向喜欢希腊化的夸张，因为哈拉尔德.西格尔松明显就不是一个忠诚的象征。这位英雄的名字和征服者威廉一样响亮，甚至比他更响亮，如果不是倒霉的被一支箭射死在斯坦福桥的话。